教堂设在罗马郊区的一座城堡式建筑里,四周被奇怪的树包围着。那些树颇似柏树,但树叶和树干相距甚远,树干粗壮足以抵得上三个人合抱的宽度。这种树在罗马随处可见,在斗兽场外都能明显看到这些树的痕迹。大自然为地球赋予了无数奇特的神秘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思考者东西方的差距。例如在同一纬度,遥远的中国台风阵阵,狂躁的风裹着浑浊的有鱼腥味的海水扑倒城市里,阔叶林就像洗了澡似的,湿漉漉地站在绿化带里。它们又好像喝了高度酒,摇摇晃晃,但就是不倒下。中东地区则是热浪滚滚,烤熟了刚准备生长的生命力。而罗马则躲在地中海身后,在干燥中考验着意大利人的性格。
两辆白色克莱斯勒300C笔直地停在城堡门前的大广场上,广场上原本空无一物,甚至连停车线都没有,这便衬出了城堡的高大。
四只穿着黑色平底皮鞋的脚同时从车门中露出,紧接着后面那一辆车也传来了整齐的开门声。关上车门后,八个女人一同走向了城堡的大门。
瓦伦蒂娜·鲁索便走在八个女人之中,黑色头纱遮住了她金色的长发,银色耳钉在阴天里显得色彩黯淡,一身黑色长裙一直拖到膝盖以下,右臂弯曲着挂着真皮包,细长的手被蕾丝手套包的严严实实的,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的眼神里有一份超脱常人的坚毅。
城堡门大开,大厅里面的设施一览无余。突出地面半米高的长台贴墙而筑,两只石像分立中央,带着翅膀的鹿翘首而望,鼻子指向城堡最顶部的七色窗。普通颂台沿着长台呈环形分布,左右颂台间留有十英尺宽的小道,颂台的顶头各自放着瓷器花瓶。折叠式靠背木椅都堆放在城堡一角的储藏室里,最靠大门的一处有一排长椅。
八个女人走入大厅,厅中的颂台上已占满了人。
她们把包统一放在收纳处,看见主教正朝她们走来。主教即这个城堡的主人,身着一身西装,黑色领带仿佛印在了白衬衫上,整个下巴都是胡子,脖子处倒是干干净净,喷了发胶的头发也十分整齐。
“你们今天来迟了。”主教望着八个女人说。
她们各自点头表示歉意,各自散去。待她们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主教方回头走上长台。
同往常一样,整个朝颂仪式不超过一个小时。摸完教旗后,瓦伦蒂娜走到收纳处,准备提包回到来时的车上。
“瓦伦蒂娜!”主教叫住了她。
从城堡大门外射进来的白光照亮了昏暗大厅中主教的脸。一双太平洋色彩的瞳孔含情脉脉地望着瓦伦蒂娜。
瓦伦蒂娜点了一下头,向他微笑致意。
“近来睡眠可好?”主教笑着问她。
“每夜有主护佑,许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这是好事啊,瓦伦蒂娜,”主教摸了一下胡子,“没有那些奇怪的东西折磨你的大脑,我也替你感到开心呢。”
“谢谢主教!”
主教笑着摆了摆手,“来杯花茶?”
“不了,她们已经上车了,我得赶紧上车,不然她们该着急。”
“没有事情。”主教示意瓦伦蒂娜不要走动,自己径直走出门外,朝门口的两辆克莱斯勒挥了挥手,修女驾驶员便把车开走了。
主教又走了进来,“我来送你!”
“主教事务繁忙,怎可误了主教时间?”
“这是哪里话?我去给你沏一杯花茶。”
他们站着喝完茶,主教向瓦伦蒂娜递了一张湿巾,瓦伦蒂娜不好意思地接过去擦了擦嘴,又把湿巾叠好放在了包的最外层。
瓦伦蒂娜住在罗马城中的一栋高层建筑里,主教把自己的黑色克莱斯勒在瓦伦蒂娜的小区车库里停好,跟着瓦伦蒂娜上了楼。
瓦伦蒂娜的房子并不大,门曲在客厅一角,正对着站立式冰箱,47寸电视横放在电视柜上,电视身后是蓝色海藻背景墙。卫生间在进门处,主教偷偷瞄了一眼,马桶与花洒之间有一个玻璃隔断,隔断与墙的距离很窄,体型庞大的人在里面转身都难。没有浴缸,一排挂钩吸在瓷砖上,水池很干净,像是刚用消毒液清洗过一般。卧室也只有两个,跟城堡没法比,但却如蜂窝般小巧,整个房子都散发着纯正的普罗旺斯薰衣草的香味。瓦伦蒂娜带着主教走进了书房,端来一张椅子,自己去厨房制作一些饮品和点心。
主教把鼻子贴在书柜玻璃上,从下到上望着里面的书籍。最下面一层横着放着一堆时尚杂志,再往上专门放着一个迷你相框,里面是教旗图案,也是城堡中的那只长着翅膀的鹿之原型。再朝上则是一些歌颂情爱的名著,比如《苔丝》、《包法利夫人》、《简爱》,也有几本奈保尔的书。主教摇了摇头,这个女人还是读书太少!
瓦伦蒂娜端着一个铁盘子走了进来,主教站起身坐到电脑椅上。
瓦伦蒂娜把一杯苹果汁递给了主教,又在主教的盘子里切了半块三明治。
“主教对这书感兴趣?”
“啊,随便看看而已,侵犯了你的隐私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侵犯什么的谈不上,”瓦伦蒂娜把剩下的半块奶酪用刀接到自己的盘子里,“主教好像读过不少书?”
“哪里哪里,”主教摆摆手,但从语气中也没有多少否认的意思,“小姐对《苔丝》有何看法呢?”
“啊,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小说,主教先生,”瓦伦蒂娜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看法吗倒谈不上,但我觉得爱一个人就要包容他的过去。”
“的确是这样啊,瓦伦蒂娜小姐。”主教点了点头。
“在教里,你的教龄不算最长的,瓦伦蒂娜小姐。但是我可以肯定,您是灵主最忠诚的信徒。”
“我很高兴您能这样想,主教先生。不过跟您相比,我实在是微不足道。”
“哈哈,瓦伦蒂娜小姐,”主教喝了口苹果汁,“苹果汁挺甜的,瓦伦蒂娜小姐,生活不断变好,可我心里仍有忌惮。”
“是什么?”瓦伦蒂娜一脸诧异地问。
主教捂住嘴说,“我们可能已经被监视了!”
的确是如此,在瓦伦蒂娜的楼下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车门上又两道划痕,漆掉了一大块。一只戴着戒指的手夹着烟伸在车窗外。
“这男的可真能聊啊,这都半个小时了还不下来。”车里的另一个男子说,他的声音有如鼓声一般。
“照这情况,指不定干了什么事呢?”
两人相视一笑。
“总之,手铐、绳子、伸缩棍要拿在手里,等他出来咱们家就收网。”
“准备好了,可我总觉得我们越权了。”
抽烟男子扔了烟,看了他一眼。“我们是意大利宗教安全委员会的,是宗教界的警察,这么来看,越权了吗?”
男子不做声,低头玩弄手里的绳子。
“我看他这次往哪跑?”
“楼下的那辆车里大概就是主教先生您说的意安会的人吧!”
“没错,我们必须要甩掉他们。”
“怎么甩?”
“这个先不着急讨论,自然会有办法的,这不是难事,”主教深吸一口气,“瓦伦蒂娜,如果我让你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愿意去做吗?”
“什么事情?”
“你先说愿不愿意?”
“我自然是愿意的。”
“知道我为什么要求你来做这件事吗?”
“因为您是无比睿智的人,这也是您今天送我回来的原因。”
主教笑了一下,“这仅仅是次要的。首先,你是最信赖的伙伴。其次是跟你之前做的那些奇怪的梦有关?”
“这怎么讲?”瓦伦蒂娜皱了皱眉眉头。
“具体的我也不好说,要等你把那幅画拿来了我才能解释给你听,毕竟我没有见过那幅画,不敢妄自下结论。”
“您的意思是,那十二个人里藏有秘密?”
“多少个人我不清楚,但是那幅画里藏有启示。”
“我想一定是某些神奇的教义,而这只能主教您才能解答出来。”
“可以这么说。”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把那幅画拿回来,解读新的教义。”
“一点不错,瓦伦蒂娜!”
“可那幅画在哪呢?我怎么找到它?”
“据我得到的消息,它在基萨,是个东南亚的小镇,而它在基萨的哪,这就得靠你了,瓦伦蒂娜。”
“这都不是问题,我会尽快把画拿回来。”
“楼下的那帮人还是要小心一些,瓦伦蒂娜。我不敢排除他们在路上找你麻烦的可能性。”
“我会注意的,主教先生。”
主教站起身来,把一只手搭在瓦伦蒂娜的肩上。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灵主要求你刮胡子,并且要求我给你刮。”
主教凑到瓦伦蒂娜的耳边说,“就是这意思。”
瓦伦蒂娜摸着主教的脸颊,“那我就给你刮个干净,顺便刮走你的心。”
“来吧!”
“我说,队长先生,已经十二个小时了,那个男人不可能呆那么长时间吧。”
“的确有问题。”抽烟男子说。
“要不我们上去看看?”
“也只好这样了,我先得把监视器装好。”
十分钟后,两人下了车朝楼里走去。他们上了十二楼,悄悄地走到05室,抽烟男子贴着猫眼往里面看了看,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
这时他的同事拍了拍他,指着手里屏幕叫道,“看呐!他们跑了!”
两人立马追下楼去。
他们呆立在楼下,听着车声渐远,沮丧地坐在路牙上。
“又让他们跑了,要是拍到他的脸多好,哪怕车牌号也行啊!”那个队长低头说道。
“车牌照?好像拍到了!”男子立马调出视频。
果然拍到了主教的车牌号!
“不早说!”队长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走!收队!我就不信抓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