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三个月,你会做什么?
我想,我会紧紧的抓住南木的手,然后去任何我们想去的每一个地方。用三个月过一生。
我才不会傻乎乎的和他分开呢。
早上起来之后,南木已经不在家里了。因为他老家的事情还没解决完。再一次和他分开,实在是让我打不起精神。
不过,看到昨晚收到的巧克力和花,我还是会想到昨日那那份惊喜。
爱情很重要,只是不是全部。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不能做一个只会黏人的女朋友呀......
上午陪薇薇姐做完产检,把她送回家,就去见了一直说要我见面的客户。
这个客户,是一个小姑娘。刚刚上大学。
说她是客户,不如说她是网友更贴切。她一直都有在微信上关注我的朋友圈。这次联系我说要让我帮忙写点东西。
我们约在了一家极有情调的小花店。一进屋,满是清新的花草香,舒心的不得了。而她就坐在靠窗的一个角落。宽松的白衬衫显得她更加的纤细。面容白净,双眼清澈,头发柔顺,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面容标准的女大学生。只是有点太白了。像病态白。
干净,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hi”我坐到她对面“我是红豆。”
不言对我微微一笑“你好红豆姐。我是不言。”
如果让我用一种花来形容不语,她就像一支纯白色的洋桔梗。看起来纤弱,却带着温柔的美好。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笑笑“你的名字很好听。”
“谢谢红豆姐。”不言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状。很讨人喜爱。
“你想让我帮你写什么?”我其实很好奇,一个大一的学生,有什么故事可以让我写呢。
“其实不用您帮我写。”不言说着拿出一个盒子“我已经写好了。您只需要帮我在一定的时间寄出去就好。”
不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封又一封的信件。
“一共144封信。一周一封,三年的所有信件。”不言解释道“这是给我弟弟的。”
“你弟弟?一周一封信?”我不太懂,这样的事情,应该不需要我来帮助才对。
“是的。我和不语是龙凤胎,我弟弟叫不语。只是,我们不生活在一起。他和母亲一起生活。我和爸爸一起生活”不言向我解释“我们从小就一直通过写信的方式传达彼此的消息。”
“那你为什么这次写出三年的份呢?”我想,她肯定是有原因,只是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会断了姐弟两个人的联络。
血脉之情是不同的。这世上除了父母儿女之外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就是兄弟姐妹了。
“因为,我没有时间了。我已经坚持治疗了三年。但是这个病治不好,我也不想再耗费我爸的血汗钱。”不言的话惊到了我。我一直身体健康,我不太知道人在死亡面前的恐惧感。但是我知道亲人即将离去的恐惧感。那是无力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活下来,只能寄希望给医生。可是当医生都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平静的去接受亲人的必须离去。我想,不言的父亲一定不想就此放弃不言,哪怕只有一分的希望,哪怕收到了来自医生的死亡通知单。
“我也不想让不语知道我去世。我不想让他在19岁的年龄去承受这份痛苦。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没有生活在一起,可是我希望他可以一生顺遂开开心心的。”不言望着我的目光有点急切。她希望我能帮助她。
“不语很爱你吧。”我轻声说“不言,我不想问你得的什么病,也不想问你有多长时间可以活。”我望着不言年轻的面庞“我只想问你,你想不想见不语?”
不言眼睛红了,我知道,她是想见的。从她知道不语存在的那一刻她就是想见的。不语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她,两个孩子从小到大,可能是由于家庭,环境,资金这些问题让他们一直没有见过面。所以,他们选择书信往来。在父母的默许下,和这世上本来最亲近的人用一种缺少温度的方式沟通着。我不想谈论这对父母的过错。我只想说在不言生命的最后,为什么不能去见一见那个至亲呢?
我看不言默默的流着泪点着头。她在告诉我她想见不语。
她才19岁,也许她的人生只会停留在19岁。她委屈,不甘,心痛。她还没有去好好的感受这个美好的世界。一想到这个,我鼻头就很酸。我19岁的时候,虽然刚刚失去父亲,却也在过没有忧虑的生活。
“那就去见他。和他一起看完这144封信。”我帮她盖上装信的盒子,对她说。
“可是,他该多痛苦。”不言皱起眉头。
“不言,你是不是经常看言情小说?”我突然笑了。然后看到不言的表情有点小尴尬“对不起,我说话有点直。”
“没关系”不言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的确挺喜欢看的。”
“傻瓜,现实世界和被艺术加工过的故事不一样。”我笑笑“你想一下,如果是不语的时间不多了,他也没有告诉你,然后离开了这个世界。等到三年后或者很多年后你知道了这件事,你会不会很遗憾,很痛苦?”
“但是,会淡一点吧.......不都说时间是最好的伤药吗?”
“不言,你害怕死亡吗?”
“不怕。”不言摇头。我能从她的眼里看到她的确不害怕“我只是不甘。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那你害怕身边的人死亡吗?”我继续问
不言不说话,沉默。谈话陷入了沉默。
我不着急她的回复,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没过多久,就看着她在沉默后慢慢的点头。
“你的弟弟,要在拥有你的时候,你消失了。他会不会害怕?因为在三年后,他肯定会知道你消失不见了。他要去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也要承受你对他善意的欺骗。他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你,他一直以为你好好的生活在这里,他一直以为他可以期待见到你的日子,他以为他可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他以为他长大了可以来到你的城市生活。你给了他三年虚幻的假象。在他满怀期待,要盛装见你的时候,他才知道,你已经不会再出现了。他该怎么办?巨大的喜悦下隐藏着的竟然是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最后喜悦变成了伤痛,一生难医。”我低着头,好像在对她说,又好像在提醒自己。
“所以,我这样做是错的?”不言低着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你的人生有遗憾,我也不想不语有遗憾。”我抬起头,倾过身子拉住不言的手“你怎么做决定都可以。只是欺骗和拖延对你们来说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吗?如果你觉得欺骗拖延隐瞒不语是对的,那么我帮你寄这些信,也可以帮你回复一些内容。我也很感谢你能信任我。”
144封信,不言到底是有多少话想对不语说呢。不言的手很凉。我想多暖一会儿她的手。
也许我不是很温暖的人,但是我想把我仅有的温暖给她。就像南木做的一样,他也在尽可能的拥抱我,给我力量。
“谢谢你,红豆姐。”不言点点头。她纤柔冰凉的手,用力的回握我的手。
我并没有给她一个她应该怎样做的答案。因为这个答案,不应该是我给她。我都不一定会过好自己这一生,怎么有资格替别人做决定。
只是,我觉得对亲人来说,欺骗和拖延并不能达到所谓的善意的谎言的效果。
人这一辈子,最遗憾的怕是见不到想见的人。朋友恋人到最后都有可能变成陌生人,只有亲人不会。只有亲人是此生斩不断的牵绊。
虽然书信往来要比发微信邮件有情怀的多。可是,这些沟通方式都比不过面对面的拥抱,比不过嘴巴说给耳朵听,比不过真实存在。
也许19岁的少年承受不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但是22岁的青年更承受不了一生的遗憾。
血脉相连,心意相通。他们同时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不能同时离开这个世界,也不应该让另一个人不知情。
后来和不言聊了很久,我才知道,她已经停止治疗半年了。她在用人生最后的半年时间做她来不及做的事情。
可是她说,越做这些事情越发现自己心有不甘。在忍受疼痛的时候,她还在想如果再多活一天她要做什么。
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不语说,她想见不语,可是又怕不语接受不了她即将离世的事实。
我问过她,为什么不让她父亲帮她寄信。她说“爸爸不太喜欢我们有联系。他希望我去世了,就和那边彻底断了联系。”
后来,不言的爸爸把不言接走了。那是一个沧桑的老人。望向不言的眼里满是慈爱。我想,他一定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了女儿,一丝一毫也分不出去了。
我突然想到了父亲去世的那一天。
他拉着我的手,却已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知道他即将离去,也知道他这次离去我就再也见不到他。所以,我一步不离的陪他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后的3个半小时。
如果我的人生只剩下最后三个月,我会做什么?
我想,我会每天对妈妈和南木说我爱你。我会早上挽着妈妈的手散步,夜里在南木的怀中睡着。我会陪着妈妈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带着南木一起。我会和南木结婚,然后让妈妈见证这场简单却严肃的婚礼。我会给南木最美的记忆,也会给妈妈最温暖的陪伴。互相陪伴,直至我一睡不起的那一日。
我一定要让我爱的人在我身边。不是我自私,而是我怕,爱我的人有遗憾。
我给南木发信息,问他:如果生命只剩下三个月,你会做什么?
南木给我回了一句话:和你举行婚礼。
我看着他的回复笑了,然后回复:你怎么知道我会想嫁给你?
南木:不管,我都要死了,我只想娶你。
我没回复,只是心里觉得很温暖。
接着南木问我:你嫁不嫁?
我给他发了一条语音回复:等你真的快死了再说吧。
说完之后,我在花店买了一束粉玫瑰准备带回去给薇薇姐。
哪怕我只是陪你一程,我也不想彼此遗憾后悔。
哪怕我只是陪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