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正是桃花开得最好的几天,红的粉的白的凑成一片深深浅浅的海洋。彩衣仙子们早挽着相熟的人笑嘻嘻地走到桃花深处了。即使是好友间也不免存了些斗艳的心思,着意打扮下个个都是盛装的美人。这才是赏花宴上最亮眼的景色。不少男仙的眼珠不住往女宾那边溜,人也慢慢地磨过去,和几个轻浮的仙子笑到一起。
紫薇笑盈盈走到君泽面前:“宫主来得这样早。”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有心讨好,换了寻常男子早已得意得什么似的。偏生君泽不过冷漠一颔首,端着杯子很慢地喝了一口。这就是没戏的意思,众人见没有八卦不免惋惜,惋惜之余又有点同情紫薇。紫薇面上看不出尴尬,微笑着走到女修那边。
她走是走了,时不时还注意着君泽那边的动静。
君泽突然皱起眉头,侧头对身边侍奉的小仙说了些什么。小仙很快就领来一个面如桃花的美人。紫薇更觉好奇,谁知君泽和那美人说了些什么,竟然在身侧添了一个席,让那美人坐了。
这下不光是她,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个美人。
那是个很俏丽的仙子,生得粉面桃腮,柳眉杏眼,看着比紫薇还多一分娇养出来的味道。人们注意到她不全是因为这惊人的美貌,更是君泽对她的态度——谁都知道凌云宫宫主淡漠到了冷漠的地步,除了和徒弟关系近点和谁都不怎么搭话。这样的人无缘无故给个仙子在身侧加了个席,说没点内情谁都不会信。
那美人粉着脸和君泽说话,君泽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最后居然一笑。
他这一笑简直坐实了两人的奸情,紫薇揉碎了手里那支桃花,众人已经开始打听这美人是谁。一个凌云宫的小仙蔫蔫地道:“这是子初仙子。”
“子初?也是凌云宫的人吧。”
“正是,就是很受宠的那个。”小仙听此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旁人便问他:“你不喜欢她吗?”
小仙实话实说:“她这性格没人受得了,没什么脑子还指手画脚,有点脑子都用在和人撒娇卖好,偏还有仙长总是惯着她,实在是讨厌得很。”说罢他叹了声气,很讨厌又没心力管的样子:“真不知道宫主怎么想的。”
当然是见色起意啦。这话不必跟这个年纪很轻的小仙讲,人们越过他交换着骚动的眼神。
人群中忽然有了更大的骚动。
远远有一对男女并着肩走来,当真是男的俊俏女的妖娆。尤其是那女子,面容是极致的美丽。她也是打扮了一番,玉粉轻敷朱唇一点,可那也只是很细微的点缀。她的动人之处不只是那张脸,还在她特殊的气质。
极少有女子兼顾着女性的美丽和男子般自信自傲的姿态。她侧着脸和身旁的男子谈笑,但谁都不会觉得她在刻意讨好或者故意仗着脸蛋勾搭汉子。她的姿态是那么自然、落落大方,简直要让那些矫揉造作的仙子们自惭形秽了。
果然是肖阳和子洛。两人松松爽爽地走在一起,近前才分开走到各自的席位上。他们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旁人可炸开了锅。肖阳对子洛可是一见钟情的戏码,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有子洛必能请来肖阳,穷追猛打闹得厉害。仙界关于两人的八卦就没消停过,前几天还有两人私会的实锤,现在这新的猛料怎能让人不激动?
别说什么这才是坦坦荡荡的做法,要不你怎么不和其他人一起走呢?这就是仙界闲人的逻辑。
子初又说了几句讨巧的话,君泽一点反应都没有,果然又是看着子洛发呆。
她转回肩背老老实实地坐正了。
子洛的席位自然离君泽很近,君泽的眼神让她十分不自在。这大概是有什么事儿了,她歪头,一个疑问的神情。
君泽突然探出身子:“你还戴着这只簪花?”
她头上还是那次私会的战利品。倒不是喜欢得只戴这些了,只是手边实在没有别的选择。君泽倒是每日不落的送,可他的东西她根本不打算收,全堆在门外了。
子洛没回答。君泽像是踌躇了一下,又从怀里掏出一支簪子:“洛儿,你……要不要换一换,你们这样太亲密了。”
仙界有男子为心上人挽发簪花的习俗,子洛不清楚君泽知不知道这一点,一时间只好道:“不了,清者自清。”
她还在这儿清者自清呢,看在众人眼里觉着君泽对她怪怪的。这可一点都不像师傅对徒儿应有的态度,倒有点像小伙子对心上人的态度。偏生君泽那儿还杵着个子初,怎么看怎么怪异。
君泽坚持道:“这样还是不好,要是你怕麻烦我帮你挽发。”
这话听着让人毛骨悚然,子洛半天摸不着头脑,只好试着从君泽脸上看出点什么。君泽也在看着她,她觉得君泽好像有点紧张,又好像在期待些什么。可他那情绪在她要细看的时候消失了。
君泽见她半天不答,垂着眼睛笑了一下:“也罢。”
子洛看着他的脸渐渐地离远了,突然把那簪花接过来。她不说什么,君泽隐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底下的人早看了很久的戏,越看越觉得有奸情。这时那个勉强和君泽算朋友的奇葩笑着促狭:“还记得洛儿小时候缠着要嫁给师傅,不知是否好事近呐?”
他倒可能知道一点内情。看君泽也没把这话打回去的意思,不少人心里又活泛了,再看子洛君泽就觉得郎才女貌郎情妾意佳偶天成。
子洛如坐针毡,她也看得懂诸人的眼神。尤其是肖阳一直盯着她,她本来懒得理这些怪话,在他黑亮黑亮的眼神下居然开口了:“小时候不懂事,仙长就不必拿出来玩笑了。”
划清界限果然是有点难受的,但心头没了那种黏黏糊糊的感伤,痛也痛得痛快。尤其肖阳终于收了那又委屈又严肃的眼神,她居然如释重负般地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