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散去,众人也纷纷离场。倪卿卿喝了些醒酒汤,纵然舍不得,也是要离席的。灵丹见自家主子一瘸一拐地地从楼里走出来,总算是放下心来。
天色已晚,腿脚又不方便,正打算叫辆马车,哪知一个宫廷打扮的侍卫,就牵着马车来到了倪卿卿面前。
这是几个意思?
“倪姑娘勿慌,太子见姑娘腿脚不便,便特意吩咐卑职,送姑娘回府。”
“好大的面子啊。”倪卿卿与灵丹对视一眼,太子给的脸面,可千万得兜着,便不再推脱。
侍卫抬手将帘子掀开,朱铭昭那尊黑脸大神,刚好在马车里端坐。
“嗯,侍卫大哥,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吗?”倪卿卿往后退了一大步。这狗屁世子动不动就踹人,她现在膝盖还两团淤青,可不想再被踹飞一次。
“怕是不行。”侍卫大哥笑得十分得体,拦住倪卿卿,道,“世子与姑娘您比邻,太子爷特意吩咐,要将您二位一齐送回府上。”“一齐”二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太子爷的恶趣味是捉弄人吗?倪卿卿腹诽,心一横,硬着头皮上了马车,坐得离朱铭昭远远的。
帘子放下,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黄昏的大街上。
朱铭昭也没看倪卿卿,只从怀里取出一本书,丢在了倪卿卿怀里,又掏出一锭金子,一并扔了过去,冷着脸道:“书是太子吩咐转交的,金子是太子赏的。”
“怎么还有金子?”所谓无功不受禄,虽然金子她喜欢,但直觉的有些烫手。急忙忙翻开那书本子一看,不由一愣,这不是她自创的那本生子秘籍吗。配图相差无几,但上面的字却不是她的笔迹,明显比她那不会拐弯的字好多了。
“这是什么情况?”倪卿卿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还出了精装版。
“太子看过你的册子,甚觉有用,已经命人复刻排版,装订成册。”
换句话说,这生子秘籍,已经成书,在皇亲贵胄中广为流传了。
倪卿卿扶额,感觉血压有些高了,颤声问:“谁……谁把册子给太子的?是……是不是你!”本来太子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为什么要印成书,将其发扬光大啊。小范围丢人就行了,没必要丢出方圆十里。
朱铭昭并不否认。
“你!”倪卿卿手指着朱铭昭,手在发抖,“你何故如此?”虽然她画册子的初衷,是助茶铺掌柜生子,是隐秘的,是要求茶铺掌柜为她保密的。
这么个不开放的年代,要是被众人知道一个女子画那种图,怕是要把倪大仁羞愧得跳河。
“我猎的鹿,你养了起来,倒养得很顺手。”朱铭昭难得扬起唇角,却邪气得厉害。
报复!红果果地报复!
倪卿卿真想用最长最粗的针,在对方最痛的穴位上,狠狠扎上百十来次。抱起手臂,倪卿卿傲气一昂头,故作轻松地一口咬定:“反正打死不承认,那册子不是我画的,我只是代笔。其实都是我祖父倪大仁的专研成果,我只是记录者。”没法子,这锅只能让老祖父来背。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朱铭昭又开始了闭目眼神,抱着双臂,只平静无波地道,“你手上那本册子,太子还特意拿给御医院推敲过,倪御医等人,还对此书甚是推崇。”
“祖父也知道了。”倪卿卿快要暴走,但转瞬又道,“他没认出我的字迹?没道理啊。”自家孙女的字迹,哪有认不出的。
“你应该感谢太子。”朱铭昭闭着眼,似不愿多看倪卿卿一眼,“太子向来仁慈周虑,给太医院过目的,是你手上那版,不是你的原作。”
倪卿卿总算松了口气,合手对空气一拜再拜,祈祷太子好人有好报,长命百岁,福寿绵长,顺带在心里诅咒马车里这人,百事不顺,万事不如意。
朱铭昭听着倪卿卿嘴里的碎碎念,不由一声冷嗤。
“你得意什么?”倪卿卿一挑眉,得意的道,“你以为,那生子秘籍就两版?”还有一版呢,画得栩栩如生,主角也是俊美得很呢。要是这狗屁世子再惹她,她就把那本也刻印出版,大肆宣扬出去。以朱铭昭的名气,想必那本一出,必当会被一抢而空。
“是这版?”朱铭昭直起身,从怀里又掏出一本书来,危险眯起眼睛。
倪卿卿一瞧,这不是她差人送给茶铺老板的那本吗,怎么会落在了这男人手里。
真是气煞倪卿卿。
“还我!”倪卿卿忽地起身,就要去抢。
也是凑了巧,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倪卿卿站立不稳,不受控制地就往朱铭昭身上扑。
朱铭昭倒是淡然,任凭倪卿卿撞过来,自己的身子轻巧一挪,就坐到了对面。
倪卿卿可没有这么利落的身手,只能由着身子往前扑,最后脸撞上了马车壁,膝盖磕到了凳子上。
“适才有个孩子闯了出来,马车骤然停,二位贵人没事吧?”侍卫关心询问。孩子还在马车外哭哭啼啼,赶来的父母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哈腰道歉,得了准予,才急匆匆地走了。
“姑娘没事吧?”灵丹也关心地问。
“无碍,继续赶车。”朱铭昭平静出声。
结痂的膝盖再次受创,倪卿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心里咒骂朱铭昭千百遍,缓缓卷起裤管一看,果然是鲜血直流,还真是凄惨。
她就知道,与这狗屁世子同行,一定没什么好事。太子也真是,好端端地,把她和他,两个退婚的男女,硬生生凑一起做什么。
前未婚妻与前未婚夫坐马车同行,得多尴尬。太子难道还有捉弄人的特殊喜好?
“还是女人么?”朱铭昭飞快看一眼那莹白纤细的小腿,厌恶出声。也对,能画出那些图画的女人,能知什么廉耻。
“我看我的伤,你把眼睛闭上就是。”倪卿卿低吼,她一个外来者,露小腿算什么。更何况,在她心里,根本不把朱铭昭当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