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边只有五个人,我对老黑道:“快,冲过去,把东半部分要烧到的那几个桶全部提到西边墙角。”
这里为了防止人逃跑,窗户上全部焊上了防护栏,否则,将那密封桶丢到外面是最好的处置手段。
不能让桶炸了,不然的话整个厂房都的塌,这里的人能逃出去一半就算是老天开眼。我后悔没对一个小弟的提醒正视起来,他跟我说,这次来厂里上工的兄弟,大都数是我们的人,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一般这里最多分到四五十人,今天居然过百了,整个车间也才两百人。
真他妈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老黑蹭蹭的裹了几件衣服冲了过去,然后提了两个蓝色塑料桶又冲了回来,放到我说的地点后又冲了过去。
我自己也不能闲着,组织兄弟们将厂房里的衣服移到西边堆起来,希望能将大火隔离住。
可是太乱了,到处都是人,哭爹喊娘的乱窜着,拿头撞着,他们要是冷静的话,也许就能控制住场面了。
我只能尽可能的多唤醒几个兄弟,让他们听我指挥,虽然我不是个消防队员。
搞了一会勉强弄出了一个小的隔离带,还只是隔离我们这一小片的,如果他们一起动手,效果肯定会更好。
热浪烤人是一个方面,屋里还浓烟滚滚,大伙呛得肺都要炸了,我拿块破布吐了几口吐沫在上面,然后捂住鼻子,身边几人都学了我,不过他们用的是尿,我本来也打算用这玩意的,只是尿不出来,老黑倒是有多余的,不过我让他送给了另个人。
就在这时,发生了爆炸,这是我除了听到打雷之外的第一次有这么大威力的响动,我居然被震的摔倒在地上,耳朵也嗡嗡的听不真切,周围到底是人声还是鬼嚎。
爆炸的烈焰冲击波向四周散发,将一些砸门的家伙裹在其中,这些人凄厉的嚎叫着,在地上翻滚着,他身边的人又没头苍蝇的往另一处闯去。
之前干的活算是白干了,爆炸将火苗抛向了各处,只有最西边的这一片离得远没有殃及,这只是时间问题,我们也许不会被大伙烧死,但绝对会被烟熏死。到处都是火,小火苗变成大火。
大门那儿彻底被火淹没了,之前那些砸门的家伙有跑回来说门外上了铁板,根本踹不动。
想烧死你又怎么会让你踹的动,监狱长你够狠!为了自己所谓的安全,不惜拿二百条人命去堵别人的嘴。
老黑的额头也全是水珠,刚出来又被蒸发掉,然后又出来,大伙眼巴巴的看着我,我低着头思索着。
前门走不了,窗户走不了,后门也被焊上了,悬梁上面都是可以走,可我们不会飞。
我抬头看着身边的兄弟问:“大家信不信我?”
他们睁着眼,没有说瞎话,异口同声的道:“信。”
“那就好,我们现在在二楼,周围出口全部被堵死了,二楼到地面比较高,但是跳下去死不了,倒霉的最多残疾,现在一个办法就是破墙出去。但是人力不行,根本砸不动,这厂房盖的十分结实,全是水泥钢筋,所以要想出去只能另外想辙。”
我这句算是废话了,我也不等他们发问,就继续说道:“第一个方法,外面有我的人监视这边,相信他们已经报警了,而且可能已经冲来救我们,我们呆在这儿坐等,但是我估计狱警不会让他们进来,所以这条我自己不赞同,在隔几分钟我们肯定要呛死,然后被烧成灰。第二个方法,大家赌一把,之前我说过,墙壁靠人力是破不开的,但是我们可以借助外力。”
“怎么借?”有人问。
我指着墙角封闭的塑料桶道:“没猜错的话,这里装的也是汽油,我们把这丢到东边墙角,让他爆炸,如果巧幸炸开了墙壁,那我们从火里冲出去,外面院子里有个蓄水池,里面有水,大伙出去后直奔那里,身上火灭了就出来,给其他人让位。当然要是没炸开墙壁,或者把整个厂房炸塌了,那我们只能去地狱聚首了。大伙干不干?”
生死一线,他们也不得不慎重,老黑叫道:“怕个卵,大不了从娘胎里再来,20年后俺们又是一群好汉。”
大伙这才咬牙道:“赌一把,跟大哥干了。”
其实他们干不****自己也得让老黑搞,我可不想被活活烧死,有个出去的法子总要试试。
这事也不是立马就能行的,大伙得给尽可能多的人说这事,不然的话只能跑出去几个,其他人都的被我们间接害死。
我让人往自己身上套衣服,越厚越好,脸和脑袋全部蒙住,还有东边的地面肯定被烧的很烫,大伙又在鞋子上裹了好几层布。做完这一切,老黑跟廖德塞一人提了两个塑料桶冲了过去,到了火场边使劲往里扔,然后撒野的往我们这边跑,而我们则全部堵住耳朵,将身子藏在一些遮挡物后面。
老黑往前一扑,摔在了一堆衣服上,还咧着嘴冲我笑,我大喊,张嘴堵耳朵。他照做,几秒钟后,冲天的火焰气浪将东边房顶都冲的飞了起来,而我们更是被席卷而来的热浪灼烧着,我紧紧的盯着那儿,爆炸了两次,东边墙壁被掀翻,连我们头上的房梁都咯吱的响着,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一伙人大喊着:“炸开了,快跑……”然后朝那里冲去。
我吓的心肝乱颤,老黑和廖德塞以为我被吓傻了,魔怔了,居然一动不动。
他们一人架着我一只胳膊就把我往那儿拖。我都哭了,挣开他二人,嘶哑的乱叫:“快******停下,所有人趴下,都******作死啊,还有两个没炸,我怎么跟你们说的,听话,快趴下啊,兄弟。”
我发了疯的扑倒一个人,可是除了身边离得近的照着我说的做了,其他人依旧不要命的往前冲,看到活的希望,他们就忘了脚下的悬崖。
一声巨响,惊醒了所有的人,也将那些冲出去的兄弟推着倒飞回来,撞在墙上,机器上,地上,还有人的身上,鲜血撒了一地。
接着又是一下,彻底的吓瘫了绝大多数的人,他们看着四散在各处或哀嚎,或一声不响,或忍痛抽搐的兄弟,僵了。
我吸口气:“带上受伤的兄弟快冲出去,房子要塌了。”
老黑爬起来就要拖我走,我叫道:“我自己能走,你带上兄弟,快撤。”
老黑提了两个受伤的,我自己背了一个被撞晕的兄弟,然后发了疯般的往火里冲。我没有邱少云的勇气,可我却做了跟他一样的事。地上很烫,即使鞋子裹了厚厚的一层布,可还是烧的脚心痛疼难忍,身上也跟火烫了一样。院墙塌掉一半,从这翻过去就是地面,不过有点高,下面都是钢筋乱石,这些是墙壁倒塌造成的。我不知道下去后会不会凑巧的被钢管串成人肉串。
我眼一闭,随后脚下刺疼,膝盖也跟断了一样,忍着这些,往前面水池爬去,因为我衣服着火了。就在此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摔在了我的身上,我闷哼的吐了口血,然后从他身下抽出来继续努力爬,一个离得近的小弟过来搭把手。
浸到水中身上热气腾腾,我赶紧的爬上来,看着前面的厂房,又看着身后寥寥的几十人。想哭,哭不出来。
“廖德塞呢?”我焦急的问。
其他人摇摇头,我记得他就在我身后,还架了一个兄弟,这会该出来了。
从远处走过来个人,他擦着乌黑的脸,哭着道:“廖大哥腿被钢筋夹住了,我怎么拽也拽不出来,他把我推开,自己,自己。”
我几乎晕了过去,这不是在平时的厂房里,夹住了可以坐等别人来救援,那里是火海,多呆一秒都能被烧死。
我从边缘跑出来也就几秒左右,身上裹了这么厚也快被烤熟了。我鬼叫一声冲了上去,廖德塞千万不能有事,这他妈死也要死在兄弟征战的路上,不是这里。
外面有个楼梯可以到二楼走廊上,然后从走廊那儿顺着塌陷裸露出来的钢筋是可以爬进屋里的,这个过程对急于扑灭身上大火的人来说是不会选择的,要不然的话,兄弟们是可以这么下来,不用冒着摔断腿的危险。
我的速度很快,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连老黑都没来的及抓住我。楼上浓烟翻滚,大火依旧是这么浪,冬天里的一把火,烧的真是酣畅淋漓!Ctm的。
我的身上是湿湿的衣服包裹,在火中就像是个大蒸笼,雾气朦胧,我趴在地上极力睁开眼,看到他了,身上已经火起,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冲到他身边去拽他,拽不动他的脚卡的太死,我去搬他腿上的那块钢筋水泥板,还是动弹不得。我都要疯了,咬着牙,喊了一声“草尼玛……”,然后石板动了动又恢复到原位。
啊,啊,啊,“草尼玛……”,又是一个吃奶的力气,石板搬开了一条小缝,可是谁把他的脚拽出来啊,我真的想一头撞死在这块石板上。
我绝望,我崩溃,这种感觉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灵魂。刚刚还好好的人,现在却躺这儿了。
“哥快走啊!”
这个声音不啻于天籁,看着老黑,我难得的笑了:“走,快走。”
三人一齐跳了下来,厂房跟着倒塌,冲天火焰紧随在爆炸声之后,场景就是这么的科幻,这么的让人骂娘。
将廖德塞从水中捞上来后,我试了试他的心跳,居然没有了,是左边没错,难道他的心脏在右边?
我试着右边,还没有。
我不甘心,双手交叠平压他的胸部之间,做了五个,又捏着他的鼻子,然后对着他烤焦的嘴吹气。
之后一直循环,心脏起搏,人工呼吸,做了五个轮回,他出现了微弱的心跳,我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像极了娘们。
狱警一直没敢走过来,他们只是站在远处冷冷的看着我们这些人,看着这些本该下地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