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至半夜,苏小小突然被花想容推醒,她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看到花想容站在跟前,疑惑地询问道:“花公子,何事?”
只见花想容做出让她噤声的动作,并微微侧耳倾听,苏小小狐疑地看着花想容,不再说话,也竖起耳朵听,然而她只听到寺外凄凉的风声,并没有其他别的什么,但见花想容快步走至寺门后迅速打开寺门,不知何时,寺外竟又飘起了大雪,雪落无声,而夜色漆黑,这情景更显得四下一片寂静。
花想容走至寺庙前空地,手扶腰间长刀,冷冷地逼视着对面漆黑一片的山林,耳廓轻动,剑眉紧锁,眼睛微眯,却闪着锐利的锋芒。忽然,黑夜中闪起几道白亮的光,几支羽箭向着苏小小的方向呼啸而来,却听“噼啪”几声脆响,射向苏小小的羽箭突然在半空中被花想容的长刀截住砍断,羽箭瞬间失了劲道,掉落在地上。花想容扭头对苏小小说道:“带上行李赶快离开此地。”苏小小一听,立即跑进寺内,抓起土塌上装有割鹿刀和郭母及白浪叔骨灰瓮的包裹背负在身上,便迅速奔出寺庙,却见又有两支羽箭一前一后冲她直直激射而来,花想容看到一下子飞扑过来,将苏小小撞到在地,同时抱着苏小小一个侧滚,躲过一支羽箭,另一支羽箭“噗”的一声射入花想容肩头,苏小小抬头看那箭头上闪着幽蓝光芒,悍然道:“这箭淬了毒?”
“没关系,不要慌,往林子里退。”花想容说着一手拔出肩头的箭,一手拉着苏小小踉跄跑向伽蓝寺后的树林,俩人冲入林子后,羽箭被茂密的树林遮挡,暂时不再射进来,只是追杀的刺客见他们躲进了树林,知道箭伤不了他们了,于是放弃了弓箭,尾随其后冲进了林子。
看着追至身后的刺客,一手拉苏小小,一手握长刀的花想容刀势惊人,对着冲过来的一名蒙面大汉一刀劈下,顺着脖颈斜劈至肩,只听那人一声惨叫倒于地上,献血喷了苏小小一身,此时的苏小小已惊恐到失声,只由着花想容拉扯。
花想容肩头中了淬毒的羽箭一箭,火辣辣地疼,知道毒性渐起,不能久战,于是他反手将长刀刺入冲上来的一名刺客的胸腹,手腕一抖,拔出长刀,唰的一声又将迎面另一刺客的剑削掉一截,右脚随即踢在那人腹部,击退冲上来的数人后,再拉着苏小小朝山上跑,俩人跑至一个高坡,只见下面河水潺潺,似是冰雪刚化的一条河流,花想容对着苏小小一声:“得罪了。”拉着苏小小“砰”一声跃入河中。
一入水中,刺骨的寒冷瞬间袭来,苏小小背着割鹿刀和两个骨灰瓮无法上浮,顿时沉入水底,花想容立即沉下水伸手去拉她,待拉到苏小小,俩人准备上浮之际,一阵密集的羽箭射入水中,花想容随即拉着苏小小潜伏而行,俩人顺着水势半晌过后,从水中露出头来,刺客已然不见了。此时的花想容嘴唇惨白,肩头染血,渐感体力不支。
“花公子?花公子?”花想容觉得喊他的声音越发模糊,他扭头看到苏小小双手托住他腋下,侧拉着他费力地向前划,边划边回头看他一眼唤一声,苏小小见花想容看过来,急忙道:“花公子,你坚持住,我们游到岸就脱险了。”花想容没想到自己今日居然需要苏小小来搭救,见她一脸沉着,不似那平时看到的娇弱模样,想张开口对苏小小说话,然而终是失血过多,加上肩头中箭毒,毒性发作,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苏小小在水中拖着因失血过多晕过去的花想容继续向前划,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挺过去,游到岸,救下花想容。她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世界,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枉死了,何况自己死了不打紧,不能再让保护自己的人受到伤害。正想着,却发现此时的河水水花突然高溅,去势加速,苏小小眼见眼前一个瀑布,她将花想容一把拉过紧紧抱住,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俩人就顺着瀑布一同跌落下去。
当苏小小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山洞的石床上,洞中生着火,将冬夜的寒气挡在洞外。苏小小下床后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头还是晕的,她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花想容躺在洞中的另外一侧,不过依然昏睡着。再看向洞口,只见一位老者立于洞口外不远处,双手后背,目眺远方,老者听到洞中声响,旋即转身面对苏小小,苏小小见他身穿一袭青衣,头戴同色方巾,形相清癯,身材高瘦,他见苏小小看他,微微一笑道:“女娃娃醒了?”
“多谢老伯相救。”苏小小估摸着她和花想容应该是眼前这位老人所救,于是抱拳作揖道谢。
青衫老者笑吟吟点点头,缓缓踱步走进洞中石桌边坐下,拿起桌上茶壶斟了一杯茶,看到苏小小眼睛瞟着一侧昏睡的花想容,便说道:“你的朋友中了箭毒,所以昏睡不醒。”
苏小小一听,忙问老者:“老伯,请问你可有法子解了这毒?”
青衫老人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解毒的法子自是有的,不过若姑娘想救这位少年,可愿意拿自己做交换?”
苏小小一听之下,心中一惊,心想这是要以命换命?于是上前一步指着一旁昏睡的花想容,问道:“老伯是要小小牺牲自己性命救花想容花公子吗?如果取我性命便可救醒花公子,我自是愿意。”
青衫老者听到小小轻易说出愿意牺牲性命救那名唤花想容的少年,哈哈一笑,道:“姑娘,蝼蚁尚且贪生,为人何不惜命哉!”
苏小小默然良久,轻轻说道:“老伯你不知,在这世界,我孤身一人,原有个母亲和叔父,可前些日子却过世了,如他们还在世间,我尚能苟且偷生侍奉他们于左右,现在却孑然一身。这花公子陪我南下姑苏安葬亲人,然而路上却遇上山贼伏击我们,他为了救我中了毒箭,现在性命垂危,我却好端端站在这里,如若让我眼睁睁看他死去,我办不到。我这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这个世界百无一能,废柴一个,活着也没什么趣味,倘若死了可以救人一命也算有点价值。老伯如要一命换一命才可相救,就把我的命拿去吧。”
“女娃娃有点意思。”青衫老者听完苏小小所言后说道,“只是你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是从何说起啊?如是一无是处之人,如何能护着这位花姓少年从瀑布底下活命脱身?老朽看你天赋异凛、骨骼清奇、根骨极佳,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啊!既和你有缘,老夫送你一场大造化,破例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苏小小听着眼前这位青衫老者的言语,越听越觉离奇,心道:我还练武奇才?百年难遇?这说的什么鬼?不过并不是要我性命,纯粹学武倒也尚可。于是立马回复道:“老伯是说收我为徒?小小求之不得,当然愿意。”
“且慢,收你为徒是有条件的,你需随我去悠南山烟波谷三年,其间不得下山,只能待在谷中专心学武,你可愿意?”
“这……”见苏小小犹豫,青衫老者看着花想容对苏小小说道:“如不愿意,也不强求。”
“不不不,自是愿同老伯前往,只是能否容小小将母亲和叔父的骨灰瓮送去姑苏祖坟安葬后再去那烟波谷?”苏小小急忙说。
“哦?你那包裹中是否就是你母亲和叔父的遗物?”
“是,还请老伯成全。”
“念你一片孝心,且先去安葬母亲要紧,只是既然愿拜我为师,怎地还称老伯?”青衫老者笑吟吟道。
“谢师父成全。”苏小小立马改口,单膝跪地拜见师父。
“好好好,好徒儿。起吧。”青衫老者虚扶一把。
“那花公子的毒……”苏小小却并不起身,只是抬头问道。
“既救下你们,自然已给他解了箭毒,但是虽已解毒,奈何之前中毒颇深,又失血过多所以仍然未醒。你这女娃太过紧张,居然以为为师要以命换命才肯搭救。”青衫老者哈哈一笑。
呃……苏小小听花想容的毒根本已经解了,自是已无性命之忧,那老者先前居然并不告知,不免心中腹诽青衫老者真是为老不尊,骗我当他徒弟。但是一想到花想容不会死了,又不免高兴起来。
俩人言谈间,洞外传来鸟儿婉转的啼鸣,原来天已大亮,苏小小跟着青衫老者踱步走出洞外,只见山林中薄薄的雾气被微风轻轻吹散,初升的太阳精神抖擞,金光四溢,把山林中大树的枝头照的金黄一片,山风袭来,吹得青衫老者的衣服随风猎猎,颇有道骨仙风之姿。
老人望着群山对身后的苏小小说道:“此间事已了,为师先行一步,等那少年醒后,如伤无大碍,便可和你同去姑苏祭拜亲人,两月后为师在悠南山烟波谷等你。”
“师父不怕徒儿食言?”苏小小问。
青衫老者听到苏小小发问,回转身说道:“你可曾想过你口中的山贼为何会用毒箭伤人?还欲置你们于死地?你不想知道原因?或者你不想学武傍身,从此不靠别人而活?”说完不再停留,移步径直朝山下走去。
苏小小听了老人的话,若有所思,于是朝远去的老人喊道:“师父,我若两月后去烟波谷,如何寻你?你还没说你姓名呢?”
“悠南山烟波谷,钟别离。”
老人的声音回荡在山谷,苏小小站于山洞口,临石远眺师父钟别离远去的背影,又回望昨夜伽蓝寺方向,山风猎猎,松涛阵阵,只觉‘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