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臣乘马带昕茗出游,因为他平日生活无非是在房中独自看书写文与后院习武骑马两种,并不习惯与生人接触。虽然儒臣与昕茗二人相见并不怎么眼生,但毕竟是同龄异性,依然会觉得羞涩与不自在,因此一路上被昕茗用言语戏耍逗乐,引来几个路人注目让儒臣的脸红成了个苹果。
“白大小姐。”儒臣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生无可恋的情绪:“您就行行好,高抬贵手放过小生我吧,再这么下去恐怕有官差要来盘问我了。”
“他们有什么好盘问的?”昕茗笑了一路,连说话中都透出欢快的情绪:“还能觉得你绑我出来不成?”
尽管看不到昕茗的样子,儒臣也能想象到轿中佳人忍俊不禁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你在轿中无妨,我这边骑在马背上又高又显眼,路边多有行人注目过来,着实令我尴尬汗颜啊。”
“当没看见不就行了,反正我们又不是私下幽会,你我父亲安排之事,莫非公子你现在后悔了不成?现在走到半路上你后悔还来得及,只要将我带回去放在家中就行了。”
“怎么会呢,言既出、行必果,答应的事就得做完,我既然答应了叔叔就应当做到。”虽然嘴上这么说,儒臣心里却想:“没想到这女孩儿出门在外也这么活泼,现在着实有点后悔……不过她虽然调笑于我,但话语言谈之中天然不加修饰,并无恶意,倒也不觉得难以忍受。”
“是吗?”昕茗在轿中将珠帘拨开一些,看儒臣骑在马上正襟危坐的样子,不觉笑道:“孙公子,我再说一遍,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听见珠帘响儒臣便觉得有些不妙,回头看见昕茗掀起帘来,惊讶道:“你怎么把帘子掀起来了。”
“又没什么事嘛。”昕茗向四周望了一望:“现在路上除了你我之外又没什么人,你都见过我的容貌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儒臣看了看周围,确实空无一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好由她。昕茗将头伸出来看看周围风景,开心道:“往常出门都有严管家和好几个仆人抬轿,前后看管着不教我露脸,在轿子里闷都要闷死了。这次好容易自由一点四处看看,深春景色多好看呀!”
“别光说好看,你也得讲讲哪里好看啊。”儒臣有心逗她一逗,便向昕茗抛了这么个问题。
昕茗也不甘示弱,故意卖弄道:“花草茂盛,杨树高昂,新日高照,微风和煦。”
儒臣笑起来:“倒也有几分文墨,我还以为白姑娘你如此爱玩,平日应该不习文章呢。”
“怎么可能!我爹他从小就请先生来教我读书识字,每天不做完功课都不许出房门,连吃饭都不让出去呢。”说到这件事,昕茗顿时满腹委屈:“我每天又要抄经诵经,又要学曲鼓琴,还得学书写字,平常家中有些女红与做饭也要我帮忙,忙都要忙死了,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能玩一玩。”
儒臣大笑:“咱俩也差不许多呀!我也是每天除了课业和午休就剩下不到一个时辰的自由时间,还会时常帮家里下人做些劳务。”
“哼。”昕茗一撇嘴:“我宁可帮我娘做女红,也不想下厨做饭。”
“要说起来,女红应该是比做饭难啊。”
“才不是!女红至少能看着自己绣的越来越好,做饭只要不吃进嘴里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吃,多试味就吃饱了,等做到很好吃的时候自己又吃不下了,一点都不好。”
“哈哈哈哈……看不出来,白姑娘还很喜欢吃啊。”
“那当然了。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嘛,不吃东西就没活力,没活力就没法做事,没法做事的话,人还活着干什么呢?”
“有道理。”儒臣点头称是,又问:“那请问白姑娘,正餐用来果腹,那吃饱了正餐饭食之后,点心与甜品小吃,这些又怎么说呢?”
“那当然是用来调剂正餐的啦。”
“好吧好吧。”儒臣看看远处荒山距离不远,回头问道:“白姑娘,你去荒山要做什么呢?”
“上次还没玩多久就被你冲了,这次要补回来。来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
“但我听严管家说,就算当时我不来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无论如何你都要回家了。”
“我才不管,是你冲撞了我,就得你赔我。”
“……好吧。”
昕茗抬头看了看太阳位置,催促儒臣:“走快些,走快些。早点到了才能多玩一会,不要再还没玩多久又要回家了,空跑一趟多无聊啊。”
“哎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这是第一次骑马拉轿,贸然加速再翻了车轿怎么办?”
“如果翻了就是你怀恨在心,要报复我!”昕茗翻了翻白眼。
“……”虽然没回头看她,儒臣也能从语气中感受到昕茗古灵精怪的性情,一时有些无语。
见儒臣不说话,昕茗也闭上了嘴巴,安静地看着周围的风景,感受起‘吹面不寒’的杨柳春风来。
过了一会,儒臣觉得二人之间的寂静有些尴尬,便叫昕茗:“白姑娘。”
“什么?”
“你方才所说诸多事情,都是自己愿意的吗?”
“嗯……也有也没有吧。”
“哪些有,哪些没有呢?”
“曲乐是,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怎么会你自己也不知道呢?”
“因为,那些都是爹娘愿意让我做的,他们让我做我就去做了,我自己除了对乐律的喜欢之外,其他的都没什么所谓,也没什么欲望。”
“这样好呀。”
“嗯?”
“我说这样很好啊。”
“为什么这么说?”
“当今世上,有人为逐名禄浮觞日夜用心,以致伤心劳神;也有人为图清心寡欲远走他乡,以致孤独终老,都是活得太累。似白姑娘这般,倒是最好的境界了。”
“是吗?”昕茗咯咯笑道:“孙公子,你我相识至今才两天,犯不上用这许多花言巧语吧?”
“怎么会是花言巧语呢?”儒臣驳道:“这是我肺腑之言,当真是这么想的。”
“好吧好吧,我就当是真的了。”昕茗依然笑着道:“不说这个,已经到荒山了,我要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