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宁忆绝及雨怒到达暮宗山潜龙峪时,已至傍晚,山中阴云积聚,天色已沉。素鸢将二人径直带到冻梓林外,见到刚刚收到血燕圣令的晏桦与风寻及霜断三人。
众人拱手揖礼之后,将圣令交至宁忆绝的手中。看着白绢圣令的八个墨字,宁忆绝对晏桦问道:“听雨怒阐述,此人伤势颇重,应该走不远,定会藏于某处疗伤。听闻他擅长以琴音疗伤,可否有注意到山中出现琴意?”
风寻摇着头回答道:“此人心机颇深,应该不会贸然动用琴意。我们来到此处时曾留意到,御风堂的云风隐在场,与云泽族交手伊始,她便消失了身形。我猜想,她大概是隐匿在暗中,意在尾随那二人。只是不知道如何联络到她。”
宁忆绝将圣令交还至晏桦的手中,说道:“西出暮宗山,仅潜龙峪一条悬空官道,我已令十八素鸢胄将士守住了西行的隘口。此刻天色已经暗沉,搜山再无意义。御风堂是否还有其他弟子尚在暮宗山?”
风寻回答道:“云风破在冷杉林向圣都去信之后,便守在那处。冷杉林官道是东出暮宗山的唯一出路,若有动静,他会有雨燕传信。然而,我也是一样联系不到他。”
宁忆绝说道:“我料齐王、晏王定会赶来。如此,你们不妨就在此地等候。我先去附近寻一寻。”说罢,他便手执灭灵戟跨上素鸢飞行离去。
临近午夜,晏智辰与晏枫乘骑玄骠快马进入暮宗山,沿官道来到冻梓林旁。
晏桦见官道疾驰而至的晏智辰,不由得双膝跪地,伏身说道:“王爷,失了残魂矛,晏桦当领死罪。”
晏智辰容颜如同冰霜,沉声说道:“你且起身。你可清楚,残魂矛是否已被夺去战魂?”
晏桦并未起身,而是将当时的情形细细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神矛确是先被夺去战魂才脱手。概因妖人施展了摄魂妖术,我却未及提防。”
晏智辰紧锁双眉,沉思不言,过了数十息后,低声说道:“我得到消息,齐王在圣都已经失了断念神斧。”
一句话惊得晏桦及飞刀门的三人霎那间便面色青白,霜断急切地问道:“父亲,提起四大神器,最不可能被劫走的,应该就是断念。神斧被齐氏先祖放入他家宗祠已愈百年,据说只有每年祭司之时,齐氏家人才得以接近观望。这么说来,又如何会丢失?”
晏智辰稍稍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具体情形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圣帝亲自去看过了。如今四大神器已失一半,妖族野心昭然。”
霜断焦急地说道:“父亲,两个时辰前宁郡王手执灭灵戟来到此地,如今他独自离开不知去了何处,他会不会误入了妖族的陷阱?”
晏智辰有些惊讶,“独自离去?”
“是的,父亲。我猜他是急于找到线索,追回神矛,斩杀妖人。可是,这灭灵戟......”
晏智辰又说道:“灭灵戟的战魂与众不同,摄魂铃应该没有那个能力将之夺去。”他顿了顿,又说道:“等齐自诺到了暮宗山,我们且要看一看,他对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有个什么说法罢。圣令说的是不惜代价,你们若是遇见那二人,不必再对齐予安手下留力。”
翌日黎明将至,齐自诺与明风寒及齐全乘骑赤隼飞抵冷杉林,却在云风破的身旁看到了一身玄身的幻云先生。
齐自诺皱了皱眉头,从赤隼跃下,走向幻云先生,说道:“天色未明,阁下便在此处,想必是特意等候齐某的吧?”
幻云先生轻笑一声,说道:“我曾答应过,用神斧换令郎一命,既然我已经得到了吾之所需,当然也不会食言。”
“此刻,他有何生命之虞?”
“圣令‘不惜代价,斩杀天弃’。令郎若是执意挡在那少年之前,依宁忆绝与晏智辰二人的性格,必然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晏智辰失了残魂神矛,恐怕怒火已然烧到了令郎的身上。此刻,妖族亦在暮宗山之中,更无理由轻易放过令郎的性命。”
齐自诺在心中自然是对齐予安怒到极点,表面上却没有多少表情,只是回应道:“逆子罪责滔天,本是无可饶恕。若是能杀了那少年,纵使我儿殒命于此也再所不惜。”
幻云先生却笑言:“只怕是令郎白白丢了性命,也杀不了那少年。你若是再多犹豫一会,大概他已经将寻灭灵戟也弄到手了。妖族为了天石圣物,暗中保他一路向北,然而肯定是不会保令郎的。”
齐自诺不禁反问道:“阁下如此费心,又是为何?”
幻云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午时之信,你应该收到了吧?那便是我的诚意。接下来,你若是能依照我的安排,不仅得以救回令郎的性命,说不定他还能因此立得首功,得到圣帝的嘉奖。”
齐自诺这才明白,午时前收到的密信乃是幻云先生的手笔,于是他开口问道:“不知阁下有何办法?”
幻云先生从袖袋之中取出一件如同银光的丝织之物,置于掌中,说道:“此乃玉蝉衣,寒蝉之翅加入银丝织就,能屏蔽气息,隐匿身形。与御风堂的隐匿之法异曲同工。今夜正子时刻,你设法让令郎穿上这件玉蝉衣,到潜龙峪口南侧的山顶。而后,便能如你所愿。”
齐自诺接过轻若无物的玉蝉衣,无奈地说道:“他此刻在山中何处,我都不得而知,如何将此物交给他?”
幻云先生却笑道:“你应该感谢御风堂有个特意门生。”
听及此言,齐自诺看了一眼身旁的云风破。云风破即刻会意,急召雨燕,将印有御风堂紧急信鉴的白绢绑缚于雨燕右腿,令雨燕急速离去。
幻云先生又说道:“其他的事宜我已然安排妥当。只此一次机会,是否救得了令郎的性命,全看你能否按时将他带到山顶了。”言罢,便转身翩然离去。
齐自诺见幻云先生消失在视线中,便转过身看向云风破,问道:“那二人现在何处?”
云风破低声回道:“均在古藤镇。”
昨夜,宁忆绝乘着素鸢在潜龙峪上空搜寻了大半个时辰,一无所获,便与守在西行隘口的素鸢胄从将士汇合。待到黎明即至,眼见雨燕在暮宗山的上空急速划过,宁忆绝立即攀上素鸢尾随雨燕,见到了冻梓林中隐匿了一夜的云风隐。
宁忆绝悄声问道:“你可知那人的去向?”
云风隐一面将回信绑于雨燕之腿,一面点点头,指向百丈之外的山壁,轻声说道:“藤蔓遮蔽之处有一山洞,一刻钟前他们刚刚从山洞内的密道离开了。”
话音刚落,宁忆绝便向那处飞速跃去。
此时,天落正全神贯注地以灵识探寻密道内的情形,发现密道中不仅五行之阵与各种毒阵相叠,而且各类机关众多,通道密如同蛛网,错综繁复,看似和迷宫一般,没有尽头。
天落将密道的样式细细记于识海之中,微闭双眼,暗暗推算破解之法。一旁的灵狐忽然跃至齐予安的肩头,警惕地看向溪流对岸,他们的来时之路。
数十息之后,宁忆绝手执灭灵戟出现在视野之中,并大喝一声:“你们果然在此!速速交还天石与残魂神矛罢!”
天落并没有理会,仍是继续闭着眼推算,灵狐跃至面前的平地之上,周身星辉亮起,星辰散落,齐予安会意,横执银斧,说道:“宁伯伯,您何必这样相逼过甚?”
宁忆绝冷哼一声,说道:“圣帝有令,不惜代价,但见此人,务必杀之。你若是想活命就躲远一些,否则勾通妖族一样是死罪,就算是你的父亲也保不了你的性命!”
言罢,宁忆绝将灭灵戟挥起,星阵生成,似将此处空间片片切割,霹雳雷火与千年寒息于刹那间就布满了此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