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落刚刚跃入冷杉林中,未行几步,残魂寒光即至,面前数十株高大的冷杉瞬间支离,针叶乱舞,面对万钧之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晏桦面对天落,将残魂矛斜负身后,面容冷峻,周身星辉隐而待发。
齐予安随后即至,与天落并肩而立,笑着说道:“晏总将,堕天剑已经归还,为何仍然要阻拦我们?”
晏桦皱眉看向齐予安,问道:“齐世子,方才你去什么地方了?此刻为何要与妖人一路?”
齐予安故作左右环视,假意问道:“妖人?在哪里?”
晏桦见齐予安如此浑搅蛮缠,便不再理会,转而对天落冷冷地说道:“你不如束手就擒罢。”
天落却平静从容地问道:“不知晏总将为何要擒我?”
“与妖族暗通,毒困我众人,理应就地诛杀。”
“然而,所谓暗通妖族,你并无实证。”
“若不是与妖族有染,施放寒蝉缕的人为何会将你从瘴毒之中救走?”
“概因不忍让我命丧当场吧。”
“他是何人?”
“不知。”
“那么天石是否仍在你的手上?”
“是的。”
晏桦看着天落的眼神平静,面色泰然,举止磊落,不由暗暗惋惜,便说道:“你若是执意不愿与我同回圣都,就且将天石交出来罢。”
天落淡淡一笑,言道:“天石并不属于圣都,更不属于晏总将,故而恕难从命。”
晏桦冷颜反问道:“天族神秘消匿多年,灵族羸弱自顾不暇。而今,失落多年的天石现世,正应由我人族保存。难道你打算将其交给妖族吗?”
“并非如此。”天落摇头而言:“我并未打算将天石交给任何人,所以晏总将也不必担心天石会落入恶人之手,还请容许我们下山。”
二人对话时,风寻与霜断已然来到近前,听到天落之言,霜断冷哼一声,反问道:“你来历不明,行迹可疑,暗藏修为,强据天石,怎知你自己就非恶人?”
齐予安见霜断插言,冷嘲奚落道:“手下败将,还不躲得远一些。我们捡到天石,便是其主。你们不必找诸多借口,意欲抢占。”
晏桦听到霜断之言,方忆起某事,不由仔细看向天落心脉之处,却见其心脉空空荡荡,确无修行的气息,也不见丝毫的星辉。实难想象,刚刚正是此人爆燃星辉破了玄甲阵。
晏桦忽而心念一动,联想到百年之前,此世间曾有一人,修行妖族心法至某一境界,便能无相无念隐匿修为,而此人正是妖王寒夜君。一念及此,他侧过头对风寻及霜断沉声言道:“你二人且退出密林,守住其退路。”
风寻与霜断依言立即离去,退至密林之外。
天落却是纳闷,不知晏桦缘何突然起了杀心,料想纵使再多言语亦无意义,便以灵识在齐予安的脑海之中说道:“如你所愿,你想要打的架来了。你我姑且合力试一试罢。”
齐予安心内了然,看似随意地向前迈出一步,对晏桦说道:“看来,晏总将是不想放我二人安然离去了,那么只好让我长长见识,亲眼看看残魂神矛的英姿罢。”
晏桦见齐予安挡于天落之前,严肃地问道:“齐世子,你可考虑清楚了?确要与此人为伍?”
“正是如此。好兄弟,义气为先,不必多言。”齐予安暗暗地将心脉间的天罡之气聚集,紧握银斧,同时脑海中天落说道:“你先点亮北斗七星命位,形七星阵,我会助你。”
另一边,晏桦亦不再犹豫,手执残魂神矛直指苍穹。一时间,点点寒光在密林里渐渐闪亮,如泣如诉的鬼魅之声隐约于树木间穿行,冷杉林内气温骤降,午后的冬日暖阳再没有分毫透过枝叶,密林显得愈发幽暗,寒光却更加耀目。枝叶上,行将消融的积雪瞬间凝结,形成无数大大小小的冰棱,反射着林间的幽幽寒光,泣诉之声引得冰棱微微摇荡,时而发出清脆的叮当之声,竟如丧铃一般,教人毛骨悚然。
天落见残魂阵起,似是无边无际,刹那间便将三人笼罩其间。他暗暗对齐予安说道:“此乃虚宿星阵,命星五十六颗,却均是暗影。星阵之内,极度寒冷之息冻结观感,残魂哭泣之声夺人灵魄。此阵教人如堕八寒地狱,先夺五感,再灭神识。巧的是,你体内的天罡之气却是生机极旺,正好能抵御寒息。你先设法以北斗七星位为引,将天罡之气注入北斗七星阵之中,护住神识,尽力躲避残魂侵蚀,我来找出虚宿星阵的破绽。”
齐予安身处星阵之中,一层寒霜瞬间遍布于头面衣衫,身躯如坠冰窖,全身如同被千万针刺一般,四肢麻木,意识处在涣散的边缘。天落的话语仿佛天外之音飘忽不定,眼前的点点寒光逐渐模糊,耳边的声声泣诉愈发锐利。
“予安!聚天罡,行北斗。”一声如同天籁的琴音忽然敲打在齐予安的脑海中,天落的疾呼将齐予安惊醒,他急忙凝聚意识看向心脉,只见丝丝圣光萦绕,便知正是天落在身后暗暗护住自己,便闭上双眼不再看那摇曳的寒光,凝神只听那如同清泉一般的琴音,屏蔽住鬼魅的泣诉之声,天罡之气终于冲出几乎被冰冻的心脉,沿着经络蔓延至全身。脑海之中再现北斗星图,齐予安将天罡之气汇聚于星图,胸腹间主星瞬间明亮,四肢已能恢复知觉。
天落再言:“你睁眼只看脚下北斗七星位之处,耳听琴音,挥斧向星位处虚斩,化天罡气之为盾。予安,你坚持住,我来找其破绽。”
齐予安依言而行,而天落此刻的境况却不似他的语气那般波澜不惊。
天落盘膝端坐于地,手抚木琴,厚厚的寒霜将其包裹,虽有北斗七星阵相挡,但虚宿星阵之势仅仅卸去不足二成,齐予安的气盾堪堪能够护住自己,无数冰棱如同利刃一般飞向天落,琴音勉强将冰棱悉数震碎,但其来势仍无丝毫懈怠,碎冰之势竟如巨石坠落,直入血肉,很快就染红了衣衫。
天落将身躯之痛暂放一边,灵识从齐予安的脑海中抽回,看向残魂神矛指向之处。初看时,晏桦似是执矛指天未有动作。天落将灵识攀上云端,向下再看,隐约发觉晏桦却是极快地挥矛移动,星阵内留下残影,瞬间消失。他暗暗猜测,残影落脚之处正是虚宿五十六颗星命之位。于是,他尝试着对比识海中的星辰之图,试图找出其间的差异,然而残影消失是太快,星位难辨。
天落凝识再度细看,发觉残影之位变换虽快,星位却是固定不变。他暗思:幸好他的星位固定,应是初聚星阵不久,那么必有破绽,可是破绽却在何处呢?
自虚宿星阵降临不过数息时间,齐予安好似在地狱里煎熬了几世。寒霜之息越来越沉重,泣诉之声越来越急促。琴音似乎亦开始断断续续,与泣诉之声纠缠不休,渐落下风。不知道自己的气盾是否能将天落一同护住,齐予安不止一次地想回头看一眼他的状况,却又害怕自己一回头就散了北斗七星阵,只好集中精神将气盾勉强维持。
冰棱依然源源不断地朝天落飞至,反射着冷冷寒光。天落突发奇想,召出灵狐,灵狐如闪电一般奔向残影,冰棱也如同骤雨追随着灵狐而去。不多时,灵狐逐渐追上残影,在其处驻足一瞬,双眸蓝光莹莹,远远望去,竟将虚宿星位逐一点亮,一幅星图清晰地呈现于眼前。
细观此星阵之图,天落不由微微一笑,以灵识对齐予安说道:“予安,你脚踏北斗七星之位,跃至晏桦正面一丈之距,御斧以全力斩向灵狐站立之处,应能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