凐凅军的两个骑兵在竹海中待了一晚,直到辰时,方见两只白鹤优雅地飞向阆丘。于是,二人分头行事,一人乘骑赤隼继续远远地跟着白鹤,另一人急速飞向阆丘西北面的荒漠,向齐溢回报。
齐溢只道天落二人离开阆丘便会一路向东,去往暮宗山,未曾料到,竟会在半路得到传信,那两只白鹤已然向西而来。他亦来不及纠结,立刻令骑兵散开列阵,千只赤隼瞬间攀至天际更高之处,阵法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掩盖住所有人的气息。眼见白鹤飞入阵中,齐溢便教骑兵收拢阵形,悄然将天落二人围在其间。
知秋引流云于天落四周盘旋,只觉得这半空当中静谧得有些诡异,心中忍不住问道:“天落,难道来的都是隐形人吗?为何没有感知到任何气息的流动?”
天落以灵识探向那道隐隐约约的屏障,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心中不免想起一人。他尝试将灵识越过屏障,竟然毫无阻碍,若不是细细感知,当真是很难发现此刻已经陷入包围之中。
天落悄然对知秋说道:“这个隐身之法,看起来与御风堂的匿身术颇为相似。如若真是同宗同源,倒是不必担心。”
知秋看了一眼天落,“你说的是云风隐?听说她的匿身术在隐匿身形时无法攻击,一旦出手便会暴露行迹,确是这样吗?”
“正是。此种匿身术,最高明之处就是教人无法探寻气息,可谓真正做到了来去无踪无影,倒是世间独一,仅有玉蝉衣能与之匹敌。”
“传闻,御风堂仅有云风隐修习了此术,此刻究竟来了多少人?难道人人都会匿身?”
“并非是他们修习了匿身术,极有可能是隐匿阵法。”
“阵法?那要如何应对?等对方主动出手暴露身形吗?若是他们一直都不出手,只是为了困死我们呢?”
“困死?恐怕这个想法太过天真。”天落一边说着,一边将星辉聚集于手中长笛,一团炙焰由笛身升起,炽热的气息立刻向四周漫延开去,半空中的温度骤然升高,烈焰的气息已将方圆百丈笼罩于其间。
知秋见天落如此,即刻会意,亦聚起炙焰星阵,将炽热的气息向四周散去,心中想道:“看来,匿身之术仅能掩住自己的气息,却是不能屏蔽敌人的攻击。如此烈焰高温,且看你们能坚持多长时间。”
齐溢确是从凐凅岭的阵法中学到不少东西,甚至将那些古老的阵法融合于兵阵当中。也正如天落猜想的那样,御风堂的匿身之术正是源于凐凅岭,若是再作细究,这匿身术其实与北冥心法渊源更深,乃是由心法中的净灵术拣了简易的那一部分出来,变化形成隐匿之术。若是完整的净灵术,必定不是仅仅隐匿身形这么简单。
凐凅岭的将士长年居住于由寒潭包围的丘岭,对于寒息是非常的亲近,但是从未遭遇过如此炽热的气息,纵然他们能以自己的修为抵挡一段时间,赤隼却是无法忍受高温的炙烤,皆是烦躁不安地上下扑闪,一时之间,阵法竟然显出纷乱之势。
如此情形之下,齐溢亦不再执着于隐藏行迹,暗中下令,千名骑兵袖箭齐发,半空之中顿时下起了箭雨,挟裹着冷冽的气息,朝着阵中的二人扑面而去,由此,千只赤隼连同骑兵一同显现出身形来。
看见这样的阵式,知秋心中一惊:“此次,人数竟有如此众多,这又是哪一方的势力?”一面想着,一面与天落共同以炙焰化解箭势,将数千支铁制袖箭悉数点燃,竟烧得满天火箭横飞。
天落挥出长笛,将身旁的云层化作飓风,席卷之下,袖箭被飓风挟持,转身朝着周遭的骑兵扑去。
千名骑兵整齐划一地抽出腰间佩剑,将回头的袖箭一一击落,阵式变幻,寒息顿生,止住了炽热的飓风。而后,千隼列出繁复的阵式,长剑的寒光于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竟然有些类似淬刃崖上的刀剑之阵。
知秋立即将炙焰化作雌雄双剑,一面回想着与月影双剑同舞的招式,一面同千柄寒光周旋,炙焰与寒息相争,倒是并未落于下风。
天落借着灵体之目扫过众多赤隼,试图找出领阵之人,在繁复的阵式之中,果真发现端倪,“知秋,你可有发现,在一只赤隼的身上并无乘骑之人?”
知秋细细看过,“确是如此。怎会单单有一只没有载人?还是,他隐匿起来了?”
“我去试试便知。”天落言罢,将长笛变幻成玄铁长剑的模样,引着碎羽朝着那只赤隼直冲而去。
看见天落似是不顾性命地朝向自己冲来,身穿玉蝉衣的齐溢暗自冷笑:就算让你看出异样,此刻千剑相挡,一样也是近不了身。
果然,千柄寒光即刻改了方向,剑光之势快若闪电,寒息堪比千年之冰,如同流星一般砸向天落。
天落没有被这些剑光阻住分毫,手中划出的剑意与知秋方才的招式一模一样,虽然仅是一柄玄铁长剑,却是一剑一影,双剑飞舞,将大多近身的剑光劈挡开去,纵然被少数剑光划伤,也未有停顿半分,与那只赤隼的距离越来越近。
齐溢见天落仅凭一柄长剑,一往无前之势如同长风破浪,不禁暗暗称奇。他领着赤隼于阵中加速穿行,仍是无法摆脱天落的追击。加上知秋从中阻截,竟然让阵式再次纷乱起来。
齐溢本不想过多暴露实力,眼见形势不利,便暗中下令,千只赤隼阵形突变,一个庞大的北斗星阵自天而降,众骑兵手中的长剑星辉闪耀,将天落与知秋再次困住。
“北斗星阵?”知秋看着不远处的天落,“这......这是齐自诺手下的军士吗?”
天落也不言语,将玄铁长剑变回黑玉长笛,置于唇边,一声嘹唳的笛音穿云而起。然而笛音所至,赤隼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天落眉尖微动,停下笛音,默默地望向那只无人的赤隼。
知秋本以为长笛声起,便能乱了赤隼之阵,“难道他们事先已将赤隼双耳致聋了?如此残忍吗?”
天落摇了摇头,“那人将匿身术用在你我身上了。”
“嗯?什么?那他们岂不是看不到我们了?”
“并不是。他只是将气息屏蔽,使笛音不能干扰赤隼,无法破解北斗星阵。”
知秋轻哼一声:“难道北斗星阵能难住你吗?”
“千人的北斗星阵能将人淹死。”天落一面说着,一面散去灵识,“先与他们周旋片刻,等会我从星阵外面乱了他的阵式。”
“外面?援兵吗?”知秋想了想,“你是将战鸢唤来了吗?”
天落未及回答,北斗星辉已至,千百道凌厉的剑势携带天罡之气由四面八方斩落。手中长笛瞬间再次变幻成长剑,于阵中飞舞。这时,天落与知秋二人仅能以双剑勉强护住自己,于北斗星阵中举步唯艰。
齐溢在阵中的角落里旁观,不免暗自窃喜:与千人之阵抗衡,你二人又能坚持多久呢?
知秋一面奋力抵挡源源不绝的剑势,一面想道:“不知战鸢现在何处,需要多久时间才能飞至。”
“最多半个时辰。”天落平静地说道:“自墨霞郡都附近至此,不算太远。”
“好吧。”知秋颇为无奈,“三十六只战鸢,是不是太少了?这里有上千赤隼,他们如何打得过?”
“破了星阵,揪出那个领头的人再说。”
“你猜领头的会是谁?既然北斗星阵与天罡之气都拿出来了,这个人干嘛还藏着躲着?”
“他若是有十足的把握杀死我,大概不会隐匿起来吧。所以,我应该见过此人。”
“见过?”
“要么是御风堂的,要么是齐府里的。”
知秋将那几个人盘算一番,心中了然,“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擒住再说罢。”
二人一面与千隼尽力周旋,一面悄悄聊着天,半个时辰倒是过得不慢。
天落感知到苍月的气息,已不足百丈之距,战鸢身后不远,却有二人跟随。他不禁轻蹙眉头,对知秋说道:“待阵式一破,你便领着流云将尾随战鸢的二人截住,把他们困在地面。”
“嗯?何人尾随而至?”
天落并未回答,将灵识落在苍月脑海之中,令它飞至众赤隼上空数十丈之外,三十六只战鸢忽然一齐啸鸣,其声无遮无挡,直落千只赤隼与骑兵的心脉,如同锉刀扎入脑海之中。
齐溢只防着天落的笛声,未曾料想数十只战鸢忽至,啸鸣之声顿时扰乱了赤隼的心智,就连众骑兵亦是气息凝滞,北斗星阵瞬间瓦解。
星阵既破,知秋远远望见百丈之外一只赤隼朝此处飞来,便领着流云前去阻截,心中却听到天落说道:“小心提防凝魂箭。”
“凝魂箭?是云风隐?还有一人是谁?”知秋一面猜测,一面向那二人赶去。
赤隼既已失控,天落手执长剑朝向那只无人的赤隼冲过去,对着赤隼背脊虚挑,齐溢躲避不及,玉蝉衣被长剑挑落,现出身形来。
眼见此人,天落冷冷言道:“齐溢,你这是迫不及待地前来领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