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珍一时有些慌张:“……他是王爷侯爷!哪个管得了他!”元章一笑,直接朝堂屋走去。沈元章用他的一对鼓得像鲫鱼的眼睛在堂屋里四下里打量着,他看到桌上的半碗肉还冒着热气,人躲起来了,心说你个狗入的老说没钱还账,喝酒吃肉一样也不少。
“明堂,你在屋吧?在屋就出来,我有事跟你说。”没人应声。元章出了堂屋的后门,那片青青的竹林深处的一砣黑影,一笑,望着还一直站在猪圈口看他的菊珍说:“你男人去哪了你真不晓得?”“哎呀我是真的不晓得!他去哪里不得告诉我的,我不得骗您的,说起来我是他堂客,他也没把我当个人。”元章笑,这个明堂,硬是逼着老子做恶人啊。
元章不再理会菊珍,穿过堂屋,从后门一直走到竹林子,他特意绕了个圈,捂着鼻子从明堂邻居家里的茅房弯过去,走到明堂身后,拍拍明堂的肩膀:“伙计,你有茅缸不蹲,蹲在这里搞么子?”明堂一跳三尺高,吓得不轻,回头望着元章说:“呵呵是元章哥啊,让你见笑了,我嫌茅缸熏人,在这里屙得舒服些。”
元章看了一眼明堂的屁股,说:“伙计,你屙屎裤子都不脱?”明堂站直来,摸了摸后脑勺:“……元章哥,我这实在是不好意思见你啊,你的帐我过了年关……开春……雁城的牛市一开张就还上,我还有两头牛,一公一母,再生几头小的不是个问题。”“这个我晓得,你是想多了,”元章友好的拍拍明堂的肩膀:“明堂,你是这个湾第一个明白人,迟早要发家的,我今天过来不是找你谈账。”明堂听元章这么说,吊到半天云的心这才稍稍的放下来。
明堂说:“感谢感谢!您跟我一起进屋去说,刚倒的酒还没开始喝咧!”“好好,先进屋先进屋!”进了屋,明堂把元章让到饭桌边坐下,扯起脖子朝大门外喊:“菊珍,你跟老子死到哪里去了!给元章哥添双家伙!”一直躲在大门口门板侧边的菊珍听到明堂这句话,赶忙颠着一双小脚进厨房拿着碗、小白瓷酒杯和一双竹筷子颠着小脚进到堂屋,一件件放到元章跟前。明堂把米酒斟满,先跟元章干了,抿了一口,抬手把嘴巴一抹,谄笑着说:“元章哥,您吃菜,早晓得您要来,多搞几个菜!”
元章用筷子夹起韮菜炒肉塞进嘴,边嚼边说:“又不是外人,搞那么客气做什么?这个好吃!正对我的胃口!”吃完了,元章把筷子放下,看着明堂说:“明堂老弟,我酒了喝了菜也吃了,想跟你说点正事了。”明堂看元章的脸没有绷得那么紧,又替元章把酒满上,满脸堆笑:“您说,我听着。”“你家大姑娘说了人家没有?”明堂一听,手里举着的洋铁皮子做的酒壶一晃,差点把酒淋元章身上了。
明堂瞄元章一眼:“大姑娘还没有说人家,你们湾的王妈来得勤。”王妈乃是桃花乡有名的媒婆。元章点点头:“这个自然,你家姑娘是乡里一支花嘛!”明堂谦虚道:“那是您老哥子夸奖。”元章摇摇头:“这个是说实话,既然没有说人家,那就说明我们兄弟伙的还是做得成亲家啊。”明堂一听,心里一时有些激动。“……您说么事?”元章眼一斜:“你真没听到?”明堂脸胀红,像泼了碗鸡血样的,说:“我说是么回事!搞半天是这个事!您叫个媒婆过来打个招呼就行了,还亲自过来说!”元章呵呵一笑:“你说的这叫么话!这是小事?我没长嘴巴啊?再说,媒婆她跟你白跑啊?”明堂一听,忙点头,也是的。
元章之所以成了桃花乡手上水田最多的人,除了他精明,勤扒苦做,也是会节省的人,一根灯绳也要剪成两截用的。明堂说:“您有两个儿子,我有两个姑娘,您看这真的是有缘!”元章说:“小的我们先不管,先说大的,我家国瑞今年十八了,也到成家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