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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锦年梦(5)

下午的历史课荀炎炎梦游诸国醒来后,听到老师问了一句:奶茶是谁送的?荀炎炎就激动地站了起来。却发现一杯貌似自己买的奶茶安静地放在讲台上。然后是历史老师一脸严肃地看着荀炎炎。荀炎炎一身冷汗:怎么回事?最终的结果是,荀炎炎被请到办公室,历史老师说了一句:别以为用奶茶贿赂老师就可以在课堂上睡觉。

荀炎炎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气冲冲地去找到宋楚安,宋楚安的同桌说宋楚安打球去了。那个同学还说了一句让荀炎炎想自杀的话:原来奶茶是你塞在我的桌箱里的啊,我以为是谁想害我,就放到讲台上去了……荀炎炎当场就号叫了三声,差点没自杀。

这件事后,荀炎炎一直在谋划着如何重新感谢宋楚安的凳子之恩。可是,宋楚安的眼睛好像从来不看荀炎炎。班会课选班委。班主任说现在还剩下一个生活委员,谁来?全班寂静无声,因为谁都知道这是苦差事,每天为同学取信,有人生病了还要跑腿买药。

可荀炎炎举了手。荀炎炎其实只是为了成为班委一员,因为宋楚安在里面。

荀炎炎做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要在同学们心目中留下好印象。可是第二天卫生委员就报告班主任,说荀炎炎在凳子上刻字了。经鉴定,荀炎炎果然在凳子靠背上刻了一行大字:荀炎炎专座。

此事很快传了出去。荀炎炎被告破坏公物,处罚款,写检讨。可荀炎炎死性不改,写了检讨后,她向班主任提出了一个要求:出100元买凳子。班主任当场气得脸发紫。

但荀炎炎保住了凳子。班主任成人之美,对荀炎炎说:“荀炎炎,这个凳子你非坐到高三不可,如果坏了你就站着听课。”班主任以为这下荀炎炎会求饶,没想到荀炎炎却激动不已地来了一句:“谢谢老师不没收我的凳子,我一定会坐到高三的。”

从此之后,荀炎炎刻在凳子上的大字很是显眼。而经常有同学看见,荀炎炎用抹布把凳子擦了又擦。而且谁都不能坐她的凳子。

因此荀炎炎成了怪人。而她打扮得很寒冷的“空间”也有诸多陌生人去踩,虽然是乱踩,但荀炎炎还是莫名其妙地高兴。

但此后荀炎炎有一段时间很不开心,因为班上来了一个叫徐风若的新生,跟宋楚安走得很近。期中考试,徐风若紧跟着宋楚安,全班第二。荀炎炎显得有些窘迫,她就把宋楚安的名字和徐风若的名字写在一起,在上面使劲地打红叉叉。

更为可气的是,某一天荀炎炎在校门口买奶茶的时候,看见宋楚安单车后座上的人很像徐风若。可是人山人海的校门口,荀炎炎没法追,于是那天荀炎炎没有去上下午的历史课,她到广场上听老头儿拉了一下午的二胡。

第二天荀炎炎一大早就到班主任那儿去自首,何老师却关切地问她昨天生病好了吗?荀炎炎一头雾水。很惊异坦白:“我没生病啊。”于是何老师让替荀炎炎请假的宋楚安在办公室站了一节课。

荀炎炎觉得自己糗大了。整节课都在拍脑门儿,一共拍了好几百下。放学后她去办公室的窗外偷偷看宋楚安。她看见宋楚安侧面的样子很像武侠里写的某个大侠。

于是荀炎炎想在某个宋楚安必经的路口突然跳出来拦住他的单车,然后说请他吃最好吃的冰激凌。想到这儿,荀炎炎竟美得哈哈大笑了几声。

可是当荀炎炎真的跳出来时,她拦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而且徐风若被吓得摔下了单车,腿蹭出了血。荀炎炎呆在那儿不知所措。宋楚安扶起徐风若后,以凶恶的眼神看着荀炎炎,骂她:“荀炎炎,你不要命了啊。”然后背着徐风若就往附近的医院跑。

荀炎炎看着徐风若倒在地上的单车轮子,一下子哭了起来。

荀炎炎哭不是因为宋楚安骂她。而是她觉得,宋楚安是真的喜欢徐风若。此后的几天她看见,徐风若坐在宋楚安的单车后面。

荀炎炎第一次从凳子上摔下来。英语课的时候老师叫荀炎炎回答问题,荀炎炎没能够回答,她刚坐下去凳子就翻了。荀炎炎一下子感觉手掌火辣辣的疼,但她没哭。在凳子滑倒的那一刻,荀炎炎脑海里闪过的人是宋楚安。可是宋楚安这一次,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座位。

荀炎炎请假去诊所给受伤的手消毒,一路走一路哭。特别是在诊所里,荀炎炎想到前一天宋楚安背着徐风若去医院的样子就开始号哭起来,弄得医生不知所措,问她:“同学,皮外伤应该没这么痛吧?”

其实手并不痛,但荀炎炎硬是求医生将手包扎成熊掌状。这下她终于看见宋楚安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同情。荀炎炎决定给宋楚安写一封信,问他有没有喜欢过荀炎炎,或是一点好感也行。可是她终究没这个勇气。折腾到半夜十二点,荀炎炎趁爸妈熟睡时,悄悄翻出了老爸的酒。

半杯五粮液被一饮而尽后,荀炎炎终于洋洋洒洒写了五六页。边写边哭,脑子里一直想着宋楚安和徐风若。写完后,她把信折成蝴蝶状塞进了一个匿名信封,用胶水粘了又粘。

那一晚,荀炎炎直到天亮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时都还在做梦,她梦见宋楚安背上的人不是徐风若,而是她荀炎炎。

第二天荀炎炎去取信,她把写给宋楚安的混在了里面,当作别人寄给他的给了宋楚安。那一节课荀炎炎坐立不安,浑身冒汗,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宋楚安。可是宋楚安没有看信的意思。

课间时,荀炎炎终于看见宋楚安拆开了信。这一次她的凳子再次滑倒,伤及左手。她静静地坐在诊所等宋楚安出现,送一束玫瑰花给她。可是,宋楚安始终未出现,别说玫瑰了,狗尾巴花都没见着。

荀炎炎的两只手终于都成了熊掌。她决定向老师请一个星期的假回家治疗。一个星期,荀炎炎每一分钟都在看手机,她给宋楚安留了电话,可是手机屏幕上始终是那只呼呼大睡的小熊。荀炎炎因为想念自己的凳子提前回到教室。当她星期一去取信时,看见一封宋楚安的。荀炎炎当场就哭了,因为,荀炎炎认得出,信封上的笔迹,是徐风若的。

此后接二连三的,荀炎炎看到收发室高17班的位置,躺着徐风若写给宋楚安的信。一气之下,她以手痛为由辞去了生活委员之职。荀炎炎学会了喝酒,那瓶父亲的五粮液她喝掉了一半。她安慰自己的办法是,将寒冷的“空间”装扮成春暖花开的样子。然后将签名换成:谁会给我写情书呢?

而此后,她中午都是第一个到教室,在桌箱里一阵搜查没见着宋楚安的信后,就一个人在座位上练习往前面的垃圾桶扔纸团。

期末考试,荀炎炎在全班五十个同学中排第四十九位。而就在她去拿成绩单那天,她收到了一封信。但署名不是宋楚安,而是一个叫许则凡的男生。信里,许则凡说自己是一个大一的学生,因看到荀炎炎的“空间”,想和她交朋友。

荀炎炎按照地址给许则凡回了信,信里,荀炎炎问许则凡:“你也会送我一条凳子吗?”开学的时候,荀炎炎收到了一辆美利达自行车,包装盒上写着“许则凡送”四个字。荀炎炎哭了。因为那天是她十六岁的生日。荀炎炎整整一个上午都没离开过座位。下课时她才起身,然后把凳子搬到宋楚安面前,对他说:“宋楚安,谢谢你的凳子,现在还给你。”之后,她跑出了教室。

荀炎炎转学了,她回到了母校十三中。距离宋楚安的十九中有六个站的距离。许则凡再次来信,说:“荀炎炎,转学了你要加油哦,我在大学等你。”荀炎炎当晚喝下了那瓶五粮液里最后一点酒,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

荀炎炎把签名改了,改成:没有一条凳子能坐到地老天荒。她骑着许则凡送的单车,去十九中,在校门口伫立了很久。在十三中的两年半,荀炎炎一直从末尾冲到了前面。偶尔坐车经过十九中门口,她还是会想到宋楚安,她很想走进去,一直走到宋楚安面前问一句:“你和徐风若还过得好吗?”可是,她终究还是在距离校门口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2010年的高考,荀炎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大学,但她最终并没有填许则凡的学校。她写信给许则凡说她喜欢的男生,其实一直是一个叫宋楚安的人。

荀炎炎即将去北方了,她很想看看北方妖娆的雪花。走之前,她还是决定再给宋楚安写一封信。信上,荀炎炎说:“我后悔扔掉那条凳子了,但是我决定忘记你了,宋楚安。”她把信投进了邮局的信箱。

荀炎炎要走的前一天,宋楚安出现了。他骑着单车风急火燎地赶到十三中门口。荀炎炎向老师道别出来,就看见了满头大汗的宋楚安。宋楚安把一封信递给荀炎炎,问她 :“荀炎炎,这是你写的吗?”

荀炎炎接过信,怎么字好眼熟啊,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那封写给宋楚安的情书。可是怎么署名是“徐风若”呢。宋楚安说:“荀炎炎你这个笨蛋,你怎么会连情书上的名字都写错啊?要不是昨天收到你的信,我还以为真是徐风若写的呢。”

啊,荀炎炎才想起那晚自己在醉意中一直想着宋楚安和徐风若,会不会因为这个误把自己的名字写成了徐风若的呢?荀炎炎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熊啊。那一刻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宋楚安还告诉了荀炎炎一个秘密: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许则凡,那些以许则凡之名写给荀炎炎的信,都出自宋楚安之手。他本想以这种方式告诉她和他同考一所大学。为了让荀炎炎相信,他竟找人刻了一个邮戳。

荀炎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她写的那些信呢,而那个许则凡又怎么知道她给他回的是什么?宋楚安的解释是,荀炎炎的回信全部走失了,而他宋楚安不需要看回信,就知道荀炎炎心里想什么。

“真的吗,许则凡就是你吗?”荀炎炎追问。宋楚安伸手指天说,如果是假的天打五雷轰。荀炎炎就哭了,她不知道,一直写信鼓励自己的许则凡,竟是她朝思暮想的宋楚安。荀炎炎啜泣三分钟后突然骂道:“宋楚安,你这个混蛋,你赔我的凳子!”

宋楚安转身,从单车后面解下一个凳子。荀炎炎呆了,是她的凳子。宋楚安说:“送你的,北方很冷,你保重哟。”荀炎炎看到,凳子上,宋楚安在她刻的字下面,又刻了几个字:“为谁守护地老天荒?”

宋楚安走了。他即将去南方以南,那个他在信里和荀炎炎约定好的城市。荀炎炎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想着这就是结果了吗?她低头看着面前的凳子,伸出手,触摸了一下。然后,她笑了,她相信,她会背着它的,哪怕是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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