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神(中上)——风神
“你不会想我吗?”
会。“不会。”
“为什么要吃这么多?”
“为了陪你。”为了陪你。
即使不好吃,难以下咽,但是没那么重要,吃得多就是为了陪你,不是觉得你做的什么都好吃。
我为什么会救你呢?陈阿依。
我不知道。
只是在那一日见到你了,没吃没喝的破庙里,你待在那个死人的身边,像似为了取暖,看上去有点可怜,如此仔细一想便救了。
捡你到陈家村,让你一个人待在这个平房里。夜里冷得很吧,也没有什么柴火,你也懒得很,不去拾捡。
天天见你就蹲在门口等着这陈家村的村民给你送吃的,眼巴巴地望着,好大一阵可怜。
也是,你年纪还尚且年幼,不会做饭也很正常。
是我苛责了,如此我便时常唤着我管辖的村民务必要养着你,日日都要送来餐食,务必要守住你的肚子。
我帮着你把那老头安葬了,你说,小哥哥,谢谢你。
我望着你稚嫩的脸庞,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跟你说过话。那一日我也没有对你这个四岁的小姑娘露出任何善意和温暖。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你笑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介意,我故作冷漠的脸。我不太适应与人类交际、交往,虽然我是这边的神明,风神。但却是第一次,这样与人类相处着,看了看阳光下你照的暖洋洋的头,嗯,很想摸一下。但问题不大,我能克服,忍得住……
七岁的你就会生火做饭了,很聪明,很想跟你这么说。
介于我年岁活的又长又久,见着你一年一年不同以往,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件事,好像我的时间轴又开始滚动了,好像是因为你,我的时间开始流动了,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你央求着让我陪你吃顿饭,我从树上落了下来,第一次就这样出现在你的面前,参与了你以后的日子,一直一直陪着你。
你唤我兄长,我也尝试跟你回答,你吵得很,话也很多,但是也不是很厌烦,就是觉得安心,能待在你的身边觉得“幸好啊”。
陈阿依,你说你要走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陈家村是我下了令的,让他们搬迁,拖家带口得离开这个地方,从一个神明的手里离开到另一个神明那里去。顺便带上你。
不然,我真的没有什么勇气觉得我能忍住不来见你。
这个我养了十二年的姑娘,一个凡间的孩子。
陈阿依,你是人,而我是神,在我漫长的生命里,你只是参与了我时间的流动,你只是一个过客,凭什么要我为了你打破我固定的时间僵局?
我自己都不清楚……
你对于我来说究竟算什么。
一个凡人而已,什么都不是。
我常常安慰自己,但是你好像又有那么一点位置,在我心里,有那么一点位置。
我很想你啊,没有见到的时候,总是会听到你叫我的声音,你会说“风神啊,你在哪?出来,我很无聊,出来陪陪我吧,让我见一见你的脸。”只要你唤我,我没有勇气保证自己不会立刻现身来见你。
如今,你随着陈家村一同搬离,我与你之间便隔着长风深谷,近不得,退不舍。
那日我来见过你了,却没有亲自与你道别,陈阿依。
陈阿依,陈阿依,陈阿依,怎么会那么舍不得你呢?
明明是我叫的雷神来赶走你,明明是我叫雷神把这事妥帖的告诉你,可是却有一些后悔了。
“舍不得吗?像闺女一样养着的孩子就这样送走了,再见面就难了…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上,总不好去鬼神的地盘上叨扰吧。”那可会出大事的。
雷神拍了拍我的肩头,我明明想留下她,可是却见着她慢慢走远了,她是笑着走的,她是笑着走的,这样就好。
“怎么,雷神还操心我的事,自己的事不怕忙乎了吗?真的舍得雨神下嫁与我?”我不疼不痒的说着扎他心窝子的话。
这世间的一切万物都知道雷神喜欢雨神,可是雨神却与我有婚约。那是好多好多年前天帝定下的婚约,如今也该执行了,本来这会是良配的,可是我……遇见了陈阿依,突然度过的这十二年来就不这样觉得了。再者,雷神苦恋了雨神十几万年,实在下不去手,娶她。
我拂了拂衣袖化作了了一阵风偷偷摸了摸陈阿依的头。
以后便是再也没有机会亲自唤一唤我给她取得名字了……
鬼神与我是天生敌人,与其他天神也是一样,不过他对人类还算友善,也可照料,陈阿依长大了,以后没有救济也一样能活,冬天也会屯柴火了,不会挨冻。
我自然不会涉足他的领地的,所以我却赶着陈家村去了鬼神的领地。
雨神与我见过几面,就像雷神说的,她的善妒,如果她知道有这样一个凡人在身边,陈阿依不会好过,天帝知道了,陈阿依也不会好过。
雷神陪着我回到了那个我安置的平房里歇坐,他默默地喝着茶水,因为我伤了他的心,戳了他的痛楚,他不太想搭理我。
这里到处都是陈阿依的影子,陈阿依爱笑,好像整个房屋里都响着她的笑声。我坐在她的床头也掩不住欢腾的笑意,我居然——笑了。
摸了摸眼角,竟湿了。是雨神来了吗?
是雨神来了吧?!
我是风啊,风哪来的湿意啊!我错愕的紧,那种不知所措的彷徨……让我很害怕,时间流动的未来会不会再出现陈阿依……又很害怕她出现,又很害怕她再也不出现……
我其实早就知道陈阿依的心意,她那样赤裸裸的心意都盛在眼睛里,每一次望着我的时候都好像是要溢出来了一样,她的心意要比我热烈得多。
作为神明守了人间多少年,我早就通晓情意之事,只是我从来没有表露出半分,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年一年的守护她;她也不知道我一直一直在这个院子里安置自己的灵识,这里留了我一半的分身;她也不知道我没有主动跟她搭话,却一直等着她问我……
那些一问一答里,我参了多少假话,又有多少真心呢?
再见了,陈阿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