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众人心中都疑惑不解,这世上不是没有天才,骆宾王就是一个神童。
可验尸并非诗文之道,这是很偏门的学问,没人天生会具备验尸的才华。如此偏门的学问,他小小年纪从何得来?
萧清理解他们为何如此大惊小怪,古代虽已有法医学,但古代法医学跟中医学一样,都是一门经验医学。
自然无法跟后世通过科学研究建立起来的法医学相媲美。有经验的伍作,也能通过尸身推断死亡时间,但绝不可能会那么精准。
“诸位大人不必拘泥于小节,”萧清咧嘴一笑,“此事并非重点,重点是如何尽快拿住那贼人。狄大人,小子说的没错吧?”
狄仁杰岂能看不出萧清这话是在催他表态,便上前一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说得好!看来本官今日不枉此行啊!萧郎,你可知这尸身是何人?”
“小子不知。”萧清摇头。不是张录事么?
“这尸身此前的身份乃是公主府的录事,之前我们一直认为他是自杀,据公主府的奴婢、侍卫反应,公主府遭窃后的几日,这张录事神情恍惚,言行异常,于是我们猜测他很可能与那伙盗贼有涉,张录事很可能是畏罪自杀!
“可方才我们却发现张录事并非自杀,而是他杀,诸位想想,什么人会杀害张录事?”
萧清眨了眨眼睛,难道凶手是那伙盗贼?
“可惜啊,张录事若真与那伙贼寇有牵涉,他应该及时举报,而不是畏罪自杀。他若能助官府将贼寇缉拿归案,也能将功赎罪,或许还罪不至死!”
狄仁杰手抚美髯,很失望地摇了摇头。
“如果张录事是那伙盗贼杀害的,”萧清摸着鼻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就再一次证明那伙贼寇现在仍在长安城内,对不对?”
见狄仁杰点头,萧清说道:“不过,或许那伙贼压根就没想过要逃出城呢?”
“难道那帮贼子就一点不怕被缉捕么?”狄仁杰哼声道。
萧清说道:“怕!但贼人若是确信自己不会被抓,那他们还会有害怕的理由么?”
“不可能!”狄仁杰一拂袍袖,“这些贼子哪来的自信?如今整个长安城都在搜捕贼人,别说是人,即便是只苍蝇也无藏身之处。”
“他们为何要藏呢?”萧清笑着反问道。
狄仁杰一时语塞,眉峰隆起:“萧郎此话何意?”
“所谓艺高人胆大,这一点毋容置疑。这从他们干净利落、没留下蛛丝马迹的行事作风,也可看出来。现在连他们唯一可能与他们有涉的张录事,也已被他们灭口……”
“萧郎是说,”狄仁杰一脸恼怒,“即便他们现在大摇大摆地在长安城大街上溜达,即便他们与金吾卫和不良人擦肩而过,他们也毫无忌惮么?”
“正是如此!”萧清似笑非笑地说道,“哪怕他们现在就站在我们面前,我们也未必知道认得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心下一惊。
“照萧郎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永远抓不到这伙贼人了?”狄仁杰愤然说道。
“那倒未必,”萧清笑晏晏地说道,“只要狄大人信得过小子,两日之后,小子必定将那贼人送到大人面前!莫非小子仍未获得狄大人的信任么?”
“狄大人,”骆宾王笑着向狄仁杰一拱手,及时表态,“下官以为,萧郎年纪虽小,可他的能耐却不容小觑。哪怕他仅有三成把握,也值得让他放手一试!”
“好吧!本官就放手让他一试,但愿这小子勿要让本官失望啊!”狄仁杰终于点了头。
“多谢狄大人信任!”萧清心下一喜,执手当胸,郑重地一揖到底,“请狄大人、骆大人放心,小子定不负厚望!”
“如此便好,我等且拭目以待!”狄仁杰表情颇为凝重地说道。再拿不住贼人,他也没法向天后娘娘交待。
暮色四起,已是掌灯时分。
骆宾王已事先派衙役去向游十八传话,当萧清走到县衙大门口时,游十八早已带着五个精明强干的不良人等候在那里了。
“好家伙!你可真行!”游十八奔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终于自己把自己捞出来了!”
萧三郎心中一阵恶寒,同样是拥抱,抱玉娘和抱这魁梧大汉的感觉何止天壤地别啊!
好在游十八很快就松开了他,萧三郎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脸上却未表现出来,笑着拱拱手道,“多谢大哥周全,若无大哥从中相助,小弟今日可未必出得来!”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游十八大手一摆,尽管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受用的,谁不希望得到别人的赞誉呢?
“出发吧,大哥。”萧清翻身上马,向游十八一挥手道,“事不宜迟,我等先去把新娘子抢回来!”
“好!抢新娘子的事,我游某还是平生头一回!”游十八哈哈一笑道,“骆大人既亲命游某听候三郎差遣,别说抢个把新娘子,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等不良人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大哥真是通情达理之人!”游十八的耿直与豪爽,令萧三郎很是感动。
“只是,那苟同、史进不会去向吴家通风报信吧?”游十八提醒道。这条大汉外表看似粗狂,其实他的心一点也不粗啊。
萧清仰头哈哈一笑,定睛看着他道:“你说那坨狗屎啊?别说他们有机会去通风报信,现在他们恐怕连县衙的大门都出不去!”
他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方才已假狄仁杰之手,随便找了个由头,将苟同、史进,连同他们的心腹手下全部扣留在了长安县衙。
没错,他现在已基本上确认那个美髯公就是大名鼎鼎的狄仁杰。为了让他专心去拿贼,别说扣留两个微末小官,就是更过分一些的要求,狄仁杰也会满口答应。
况且他很快就能撕下苟同和史进的伪装,将他们统统都送进县衙大牢。
一队人马从长寿坊坊门驰出,卷起一地尘土,风驰电掣般径直向兰陵坊方向而去。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身在县衙时,萧清的心情尚不曾如此迫切,越靠近兰陵坊,他恨不得胯下的马能生出一对翅膀,直接飞到家门口。
可他又有点害怕,怕柳玉娘已经不在了。因此即便碰到街坊邻里的熟人,也不敢询问柳家的情况如何。
这两句诗虽出自大唐人品最恶劣的诗人宋之问之口,但此时此刻却正中萧清下怀。
“主母勿要太过忧心,三郎会回来的,主母切莫急坏了身子。”
月香扶着侯氏立在萧家院门口,主仆二人都引颈望向曲巷口,都是满脸的忧虑之色。
自从昨日亭午春十三娘上门告知三郎要留宿好友家中时,侯氏就很有些意外。自家儿子可从来不曾有过在外留宿的历史。
但想到儿子近来性情有变,且交友颇多,寒食节年轻郎君们结伴郊游踏青,多喝些酒也是人之常情,也就放下心来。
但今日平明时分仍未见儿子回家,侯氏的心就又悬了起来。
想派月香去一趟陈子昂家中,可又不知地址,只好打发小婢女去西市杂货店找春十三娘。
春十三娘自知萧清人在县衙大牢,但这话她绝不敢让侯氏知晓,万一侯氏得知真相,身子承受不住有个什么闪失,他如何向三郎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