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作坊主是位虔诚佛教徒,干脆就把酿酒作坊捐给了千福寺,也算是为来世修了一份功德。
千佛寺在长安城西北隅,一来是不方便管理,二来是寺院一时也想不出拿那作坊作何用图。
最后千福寺也只能挂牌出售,所标的价格低得不能再低了。
“原来如此,”萧清顿时来了精神,倏地站起身,“我去看看!”
没准会捡个大便宜,鬼神之说,他当然不相信,若是相信鬼神,他也不会学医。若真有鬼神,他在医学院解剖了那么多尸体,岂不是要万鬼缠身?
“我陪你去。”徐双芙紧跟上来。
“别,石虔不在,你留下来照顾六娘和果儿。”萧清回头对她说道。
“不必,老身好多了。萧郎对此地不熟,让芙儿与你同去吧。”
丁六娘从堂屋门口缓缓走出来,看上去精气神都不错。
在坊门口,又遇到了石虔。于是三人一同前往永安坊。
永安坊与常安坊隔着两条纵街,三人一路向东边行去。
“要是有匹马代步多好!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可惜了,问题是现在我经济还不宽裕,马匹又不是一般的贵!”
萧三郎笑着摇了摇头,何时能骑着高头大马出去威风威风!
不到一炷香功夫,三人就进了永安坊,又走了片时,忽听前方传来叮咚水流声。一条人工河渠横亘在眼前,河堤上的垂柳已吐金黄色的嫩芽,一群鸭子在水面上游弋。
永安渠从南郊流入长安城,一路向北流经七坊之地,进入西市,解决了坊市的用水问题。
“萧郎,你看,”徐双芙伸出白嫩纤手,向永安泉对面一指,“那就是待售的酿酒作坊了。”
萧清放眼望去,精神不由一震,永安渠恰好在那座作坊的院墙边上扭了一下腰肢,几乎是贴着院墙流过。
“哈哈!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啊!”
萧三郎十分兴奋,古人迷信情有可原,他们面对太多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只能归结为鬼神学说。
若是他也相信什么鬼神之说,那就太白痴了!
一座木拱桥横跨水渠,三人穿过拱桥来到酿酒作坊正门。这作坊位置稍偏,与周围民宅相隔有四五十米,石阶缝隙已有小草钻出来,怕是日久无人光顾了。
萧清负手溜达了小半圈,只因隔着院墙,他只能看到里头的黑瓦屋顶,院内具体什么情形完全看不到。只有一枝桃花出墙来。
“萧郎,可要入内一观?”徐双芙走上来问道。
萧清点头:“想是想,只是大门上落了锁……”
“此事甚易!”
徐双芙笑着向石虔打了个手势,那石虔点头,退后两步,脚步轻点,径直冲向冤枉,快到墙根时,忽然纵身一跃,腾腾腾只三四步,人已立于院墙之上。
我去!萧清瞪大眼睛,这、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轻功么?
那院墙虽不太高,下面垫两块砖头,但凡手上有些劲力的成年人都能爬上墙头。
问题是石虔不是爬上去的,而是径直走上去的,几乎如履平地,手根本没碰到墙壁。
“这有何难?”见他一脸错愕,徐双芙轻笑道,“不瞒萧郎,石虔脚下功夫甚是了得。别说这寻常民宅,就是那皇宫城墙,他也不必上手,也能一气窜上女墙!”
所谓女墙,就是墙垛,大唐皇宫的城墙有多高不难想见,从城墙下一口气能窜到墙垛上,这几乎就是飞檐走壁了。
难道石虔的诨号“壁龙”就是这么来的?壁龙无非是蜥蜴、壁虎之属,那可是动物世界里翻墙越脊的资深专家!
就在萧三郎愣神的功夫,眼睛的余光里一抹蓝色身影倏忽一闪,直奔院墙,眨眼功夫,徐双芙就立在了石虔身边。
“好吧好吧!是我头发长见识短了!”
看着墙头上那俩人一副轻松表情,萧清几乎都无奈了。
他心中也是跃跃欲试,旋即就压制住了冲动,万一我搞砸了,反而有损小爷我在美人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太不划算了。
“快,拉我上去!”
萧清老老实实地走到墙下,他的手刚举起,就被石虔抓住了,只觉一股强力袭来,整个身体瞬间变得轻飘飘,嗖地一下,就被石虔一把拎了上去。
石虔看着惊魂未定的萧三郎,嘿嘿发笑。
萧三郎强做镇定,整了整身上袍衫,干干地咳了两声道:“那个,我等下去看看!”
你大爷的!太丢脸了!
一条三米宽的道路将整个作坊一分为二,左边三分之二的区域是作坊,右边的四五间房舍显然是雇工的生活区。
看情况只要稍稍修整一下,即刻投入运作。完全可省一笔不菲的改建费。
最令萧清满意的是,以后用水相当方便,甚至可以挖条暗道,将永安渠水引入院墙之内。
不仅用水方便,万一起火,也可及时扑灭。里里外外查看一番后,把个萧三郎乐坏了。
这个大便宜,占得小爷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啊!
“走,去后院看看。”萧清喜上眉梢,意气风发地伸手向前一指。
或许是因为闹鬼的传闻,石虔很是警觉,手一直放在横刀上,在前方开路。
外头生活区的房舍是硬山顶,后院里的房舍却是歇山顶,明显高出一个档次。萧清猜测后院八成是供作坊主平时休息或者睡觉的地方。
“锵!”
横刀出鞘的声响,刚走到后院拱门前的石虔,突然如临大敌,“头儿,有情况!”
萧清心下一跳,莫非真的有鬼?
就在他错神的功夫,石虔的身影已扑进后院。只听唰地一声,紧接着就是“咚”地一声沉闷响动。
徐双芙也闪身跃入后院,但没有走远,时刻留意着萧三郎,不论发生什么事,她绝不能将恩人置于险境。
“看见什么了?”
萧清跨入后院,眼睛顿时就睁圆了,“石虔,那是何物?”
待走近时,他才看清地上那一团黑色物体,竟然是一个身穿皂袍的矮胖中年男子。
令人惊讶的是,在那皂袍男子的头顶上空还悬着一截割断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