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语湖不是没有想过会认命,只是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认命。
当被告知自己嫁的人竟是自己师兄时,她质问过,反抗过,可换来的只是无可奈何。
朝夕相处十数年,她竟不知,师兄的身份竟会如此的惊人……
江湖上的人都认为方家与安湖山庄的联姻是天作之合,良缘佳配。
可只有杜语湖自己才知道,对于这场婚事,她是多么的排斥。嫁入丞相府,与自己的师兄携手一生,是杜语湖从来没想过的日子。
然而,命运总会有些无可奈何,她既没有这个能力反抗,亦不允许有这个能力反抗。
她的身后是整个安湖山庄!她,半分自私的心思也不能起......
“若不愿,便不要勉强自己”
她的小姐不应该这样委屈自己,她的性子那般洒脱,怎适合朝堂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没有勉强”只是觉得无所谓罢了。
都快过去半年了,可他,却始终没来找过她。
江湖向来是没有秘密的地方,她不信,他会不知道,她即将嫁入方家的事。既然知道,却不来找,只能说明......
他,是真的未曾将你放在心上!
杜语湖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心中凄笑,杜语湖.......杜语湖,呵,你就承认吧,他是真的不爱你,何必执着。所谓过往情谊,不过是你自作多情!
语荷看着自家小姐神情痛楚的模样,心中一阵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安静的站立在杜语湖身后。
眼中含愁,她陪小姐的日子,不多了……
谁能想到,武林盟主的大弟子,安湖山庄的大师兄,竟是朝堂方家的二公子,方为君!
酒楼……
说书先生拍案而起,“若道武林即将发生的大事,当属半月后朝堂方家与武林杜家的婚礼。半年前,方家聘礼一箱一箱抬入安湖山庄,啧啧啧,那场面!红绸箱木,十里铺张,满街的吹吹打打,可谓是声势浩大,既给足了安湖山庄面子,同时也表明方家求娶武林盟主独女的诚意。
方家二公子,自幼便拜武林盟主为师,学武于安湖山庄,与那武林盟主之女杜雨湖可是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情谊深厚……”
座下一客人调侃道:“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此情谊,两人倒确是佳配良缘,天生一对”
另一人附和:“哈哈哈……对对对,未嫁前,聘礼便是十里红妆,可惹得多少人艳羡不已,这等过了门,还不知方二公子要如何宠杜小姐,怕是要天上的星星,方二公子也会半点犹豫也无的便去摘了吧”
“日后又是一段佳话流传江湖了,哈哈!”
茶楼角落里,一白衣男子,头戴斗笠,左侧放置一把剑。桌前摆放一碟小菜,一碟牛肉,一坛青佳酿。看着与周围之人,无有不同,只是捏着酒杯的手,在听到众人说到良缘佳配时,竟是青筋凸起,骨节泛白,似是十分用力,手中酒杯,险些被他捏碎了去,也幸得最后关头松了手,这酒杯方才免于一难!
呵……方羡君只觉有些讽刺,方家家训明明白白写着不得习武,可他的“好”二弟倒好,确是幼时便去了安湖山庄拜师学武,这可是,堂而皇之的将方家家训抛之脑后,可笑的是,方家竟没一人怪罪。
而他方羡君?呵,有家不得回,有亲不可认,一路被人追杀,漂泊在外,无所定处。明明同是方家子弟,同是违了家训,他方羡君便遭喊打喊杀,他方为君便为世人所称赞。
还真的,不是寻常的讽刺……
放下手中酒杯,拿起身侧的佩剑,付了饭钱,随即起身离开了酒楼……
酒楼另一角落里坐着一人见方羡君离开酒楼,亦尾随而至,直至见到方羡君进了青楼,停住脚步,于门口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方羡君出来,神色有些凝重的离开了青楼……
青楼二楼雅室里,方羡君站在窗边眼见着那人离去,面色淡然,眼底深处却是讽色。
他的这位二弟,当真是沉不住半分气,他不过才刚刚出谷,他便派人一路追踪他,生怕他做出不利于他的事来,还当真是将谁都当作是他那样性子的人,表面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实则暗里阴险毒辣,卑鄙无耻,实打实的道貌岸然之人。
不过他的担心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确实是来找事儿做的,所做只是也确实与他有关。并非不利于他,而是她,本就不属于她!
“方公子,别来无恙”方羡君应声而望,但见来人是一位女子,着一身妖娆红衣,一双红唇丹朱染,两弯叶眉远山黛,配着她白皙的面庞,便就胜却人间无数颜色。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显万种风情,媚而不俗,艳而不妖,倒真真儿是一位绝色佳人。
方羡君颔首应道:“尚且安好”
红娘浅笑道:“安好便好,不知你来寻我为何”
方羡君道:“无事便不可来寻红娘?”
红娘依旧浅笑道:“方公子应是听过一句话的”
“哦?”方羡君诧异道:“倒不知是何名言名句?”
红娘朱唇轻启,带着一抹妖娆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红娘继续道:“况且,你我二人虽许久未见,但也不至于让方公子冒着生命危险而特意来见我一面,若我没看错,在燕还楼徘徊许久的人,是方家派来追杀你的人吧”
不待方羡君回答,红娘拨弄手上扳指接着道“虽说我在燕都城容貌一绝,可天下女子千千万,貌美女子从不缺我一个,红娘自认为,还没那个魅力令方公子念念不忘,特意出谷定要见我一面的地步”
方羡君虽有异,却无惊,毕竟能在江湖上大有名气的青楼老鸨,心智谋略又岂会差人半分。
燕还楼,虽为烟花之地,却是江湖消息情报最为集中之地,任你多硬多铁的人,进了温柔乡也都会化为绕指柔,在柔弱似水的女子面前,该说的不该说得也都会当做闲谈全数说与她人听了。
方羡君轻声嗤笑,却不是嘲讽,只是有些无奈,旋即拱手道:“红娘,我来此确是有事相求”
红娘诧异道:“所求为何,若我不曾记错,方公子可从没有有求于人的时候,便是当初被人追杀,仅剩一口气得时候,也不曾求人相救,而今倒是不知是怎样的事,才令你弯下了腰,以如此的姿态开口求人,红娘我……甚是好奇呢”
“此事关乎于我,更关乎于一个姑娘一生的事情”
……
“你怎么回来了?”
一黑衣人单膝跪在一青衣公子面前,语气恭敬道:“禀告二公子,他进了青楼,由于方家祖训,无论上下,但凡入载方氏籍的人,有生之年,决不可踏入青楼半步,违者,逐出方家,故此,属下并未踏进青楼半步,我又在外等了他许久,也未见他出来,属下便擅自做了决定,暂且回来禀告二公子”
青衣公子听后,眉间满是阴狠之色,有些狰狞的可怕。“呵,本公子倒是没想到他如此有能耐,公然违抗方家祖训,是当真不怕被方家直接驱逐吗……好啊,如此便更有借口了”
若是方羡君在此听到这一番怕是要使劲嘲讽一番,他方羡君难道不是从十年前,他娘亲死后,便就已被方家驱逐了吗?
道来讽刺,他是嫡出所生,又是家中长子,年少聪敏,天资过人,不论学什么都比以往的方家子弟优秀,可从他母亲死后,他的爹便宠庶灭嫡,其中缘由,方羡君至今也未能想明白,明明方为君哪方面都比不过他,却为何偏偏就是受方相爷的宠爱呢,甚至于为了他,不惜一次次纵容他违反方家祖训。
而方羡君呢?可是真真儿的讽刺,而今竟还用上了逼嫁。世人双眼皆瞎,无论江湖,还是朝堂,他那样的人,怎会真的心悦一个人,不过也只是掺杂着利用罢了……
可笑当世的人却是信了,含着利益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