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门被踹开,随即,淡青色裙摆撞入连慕瑶眼帘。来人脚步生风,带着一股奇怪的药香味,直将连慕瑶鬓发吹起。那来人进入房内,并未安分站定,而是将右脚稍稍侧向前屈,露出一只穿着锦缎绣花平鞋的娇小脚掌。
“标准的战斗姿势,芊王妃是习武之人!”
连慕瑶心下一惊,慌忙用眼角扫视,但见一模糊身影快速闪入墙后。脚步轻盈,无声无息。
“避而不见,此男子必定不是凛风王,芊王妃私会男人,可见此人大有问题。”连慕瑶窃自判断。
“你就是那新买来服侍我的丫鬟?”芊王妃问道,声音冰冷沉静,又透着威严。
“正是,奴婢初来乍到,行事不周,还请王妃责罚。”连慕瑶答道。
“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连慕瑶听罢,不觉心头一紧,顿感不妙。如果芊王妃真的是私会男人,而芊王妃也认为此事已被自己撞破,那么等待她的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她心下暗叹倒霉,刚入王府,复仇大计尚未展开就遇上这种麻烦事。可现在已是退无可退,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求父母在天之灵,保佑自己逢凶化吉!
连慕瑶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思定,将头缓缓抬起来,待看到芊王妃全貌后,她一下子便明白了凛风王为何会如此执迷于这个女子。只见芊王妃目若幽潭,鼻梁高挺,肤如美玉,温润无瑕,一头浓密的褐色长发,似九天瀑布一般垂落双肩;体态丰腴,又无臃肿之感;身材颀长,又不缺娇媚之姿。一身淡青色曳地长裙,直衬得她如独立于繁花之间的下凡仙子。
“你在这里可听到我房里有人说话?”那王妃又问。
一切都如她所料,芊王妃的确对她起了疑心。连慕瑶心下又是一紧,但是这么多年为复仇作的训练,早已使她能够轻易掩饰内心的想法,喜怒哀乐皆能不形于色。不过,为防芊王妃突然对自己下杀手,连慕瑶还是做了应对之策,她暗暗将左腿稍稍抬起,由于隔着长裙,特别不易被人察觉。如果芊王妃真敢动手,她一个暴起,无论芊王妃武功多高,都能刹那间将她置于死地。
但是动武永远都只是下下策,事情能靠嘴来解决就绝不动武。
连慕瑶装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面对着王妃,又露出一脸“请您赐教”的神情。见王妃无动于衷,她又讨好般地俯下身子道:“奴婢该死,连日奔波,耳目昏聩,未闻王妃房里有人在说话。奴婢不知王妃此问何意,如果王妃对奴婢有别的要求,奴婢愚钝,还请王妃直接点明。”
芊王妃见连慕瑶如此回答自己的问话,心下也迟疑起来。她右手拿着一块方形锦帕,一边不停地在指间揉搓,一边面无表情地冷静思考:“不知这死丫头说的话可不可信,看起来不像有假,料她也不敢欺骗于我。如果此事经她之口泄露出去,在外面未必有人会信,可又难免别人会拿此事来嚼口舌,不过最怕的还是她听到了我们在说什么。本来将她就地杀死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但是刚刚这么多人因我而死,我早已成为人人厌弃避之不及的对象,如果再手沾人命,恐怕大大不利于我日后掌管这凛风王府。再说,四大护法都已经混进来,我接管凛风王府不过是早晚问题,暂留她一条小命也无妨。死丫头,今天算你走运。”
“你起来吧,时候也不早了,你将洗脸水打来,然后去备斋饭!”芊王妃打定主意,小舒一口气,将小脚收回裙内道。
“奴婢遵命!”危机解除,连慕瑶紧绷的心弦终于是平复下来。她连忙起身,提起裙摆,快步奔了出去。
“你个死奴婢,不长眼睛啊?毛手毛脚的,看来我杀这么多人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是不能让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长进。”连慕瑶一边跑,一边回头向芊王妃的房间张望,谁知未跑出去没几步,便结结实实地撞在一人身上。那人一把将连慕瑶拨开,然后破开大骂开来。
那人正是凛风王魏青。魏青体形高大,身着深灰色大袖长袍,满面虬髯,戾气逼人。连慕瑶当然认得他,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这人就是将她双亲逼死,让她三百家奴亡魂于血刃之下的刽子手。可是她要报仇吗?要发泄心中的怒火吗?想要杀死眼前这个男人,不过四招——弹身暴起——抱头——旋身——断颈,可是之后呢?不,现在还不杀他,为了弟弟,她现在还不能手刃仇人。她谨记着父母临死时告诉她的那个秘密,和弟弟身世有关的秘密,她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样的使命。也就是从那次开始,连慕瑶再也没有打过她的弟弟,今天是第一次。所以,忍,她必须要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急于此时。
于是,连慕瑶赶忙爬起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一边磕一边哭着道:“奴婢该死,王爷恕罪,……”
“哎呀,王爷回来了。王爷您不是说夜里要和侯爷商量大事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太想奴家,连国家大事都顾不上了?”芊王妃见房外有异,慌忙从房间里跑出来,待看到来人正是王爷,她脸色顿时一阵煞白。但是,成大事者终究是成大事者,不待考虑,她便马上调整了呼吸,露出了千娇百媚之态,一路小跑直奔魏青。
“是呀,我就是想我的小宝贝了!”魏青顾不上奴婢在侧,他一把抱起扑过来的芊王妃,用手指戏谑地划了下她的鼻尖,柔声道。
“走,我抱你进房。”
凛风王抱起芊王妃就要往房里走,这可把真真是把她给吓傻了眼。芊王妃慌忙推了下凛风王的肩膀,从他身上滑下,然后道;“不要嘛,王爷,今天奴家身子不适,您晚些时候再来嘛!”
“身子不适还不去床上躺着,走,快进房。”
凛风王以为芊王妃真的是生病了,又想将她抱起,可是刚将手伸出来,就被芊王妃一把给推开了去。
“好机会!”这一切都被跪在一旁的连慕瑶看在眼里,“芊王妃房中有人,所以她百般阻挠魏青进她内室,而此人绝对会对魏青不利。不论是给他戴绿帽子,或者是图别的什么,他都可以算是凛风王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即便算不上朋友,也算是有共同利益,既然有共同利益,那就有合作的机会。”
连慕瑶权衡过利弊后,慌忙转过身,对着凛风王和芊王妃道;“启禀王爷。”
凛风王闻之,转过身,道:“死奴婢,我还没罚你,你要说什么?”
“启禀王爷,王妃这几日心情欠佳,府上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王妃心善,所以一直陷于自责之中。刚在房中,奴婢看王妃走路摇摇晃晃便知王妃身子骨弱,亟需调养。而现在王妃连晚饭都尚未用过,所以奴婢恳请王爷先不要叨扰王妃。待奴婢伺候王妃用了晚饭,沐浴更衣。”
凛风王听完连慕瑶的话,将脸转向芊王妃:“真的吗,爱妃?”
芊王妃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住地点头称是。
“那好,爱妃你先回房歇息,我待会儿再过来。”凛风王说完,在芊王妃额头上轻吻一口,便独自离去。
待凛风王走得看不到人影,芊王妃款步踱到连慕瑶身边,然后悠悠道;“起来吧,还跪着干嘛!小丫头片子还挺机灵的,知道为主子挡拆。”
连慕瑶起身笑道;“奴婢见王妃无意引王爷进房,所以多嘴几句,所言有不到的地方,还请王妃恕罪。另外,奴婢刚进王府就能服侍王妃您,是奴婢三生三世都难修得的福分,所以日后奴婢只忠于王妃一人。”
“很好,以后你就叫洛田吧。快去做事吧。”
“谢王妃赐名,奴婢告退!”连慕瑶心里一阵窃喜,芊王妃既然愿意给自己赐名,那就说明她已经认可她这个奴婢了。她向芊王妃施了一礼,便着急忙慌地向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