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珒用手背慢条斯理的擦去了唇角黏腻的药渍,又看了眼小脸皱起的苏甜,眸色不明。
倒是个方法。
好歹……喂了下去。
苏甜夜里睡觉时做了个吓人的噩梦,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她是哭着从梦中醒来的。
若不是权珒在一旁一直唤她,她怕是要在睡梦中持续哭个昏天黑地才好。
“醒醒,别睡了。”权珒轻手轻脚的剥开苏甜那被打湿黏在面颊上的碎发,细细擦去她面颊上不断流出的泪水,在她耳边轻声唤着。
“唔……阿珒……”苏甜睁开酸涩的眼睛,声音嘶哑,抬手一抹眼角,竟抹出了一抹晶莹的水渍,湿漉漉的。
“怎么了?”说话时权珒面上有难掩的焦躁和紧张。
“我……怎么哭了……”苏甜看着权珒,有些迷茫的开口,出口的声音沙哑,一双沾染了泪痕的水眸分外惹人疼。
权珒似笑非笑得给她擦了擦把脸,才开口道:“殿下这个问题,倒是真把我问住了。”
他倒是也想知道,这好端端的,苏甜怎么睡着睡着哭了起来。
苏甜揉着暗红的眼睛,哑着声音细细开口:“我昨晚做了个梦。”
“梦到了什么?”权珒说着,在她背后垫了个软枕,让她可以躺的更舒服些。
苏甜努力回想了一下,才道:“似乎是梦到有个恶人绑了我,非要灌我黄莲,那恶人长得面目丑陋,三个鼻子两个眼睛……”
“……”权珒微微一怔,“怕是今天殿下就要美梦成真了。”
“?”苏甜瞪大眸子,震惊的看着权珒:“真有人长三个鼻子,两个眼睛?”
美梦成真?成什么真。
“不是,”权珒慢条斯理的开口:“殿下生病了,昨晚太医留了几贴药,让一天煎三贴服用。”
“……”苏甜默。
正说着,八凤殿的主管事秋去就端着碗汤药走了进来:“主子,您昨晚给的药方已经熬好了。奴才今晨亲自去熬的,一刻都未曾离手。”
“好,端给我吧。”权珒点头,接过秋去递上来的白瓷药。
汤药的温度透过细腻的白瓷传递到他指尖,权珒掀开开了一眼,汤药还冒着些许热气。
苦涩的药味随着动作飘了出来,盈满了温暖的室内。
“好难闻……”苏甜苦的皱了眉毛,见权珒端着药碗朝这边走来,顿时吓了一跳,立即抓过榻上的锦被钻了进去,闷闷的声音透过锦被传出:“我不要喝……我睡着了……呼,好困阿……”
锦被鼓起了圆润的一个大球,苏甜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连头发丝也不露出半根。
权珒有些好笑的戳了下那鼓起的一团,动作不轻不重。
锦被淅淅索索的动了一番,便被人裹的更紧了。
“出来。”
“不要。”闷闷的声音从锦被下传出。
权珒长叹一口气,抱着榻上那一团锦被整个翻了个个。
苏甜一下子被翻了出来,刚要去抓锦被,却被权珒一拎,轻松扔到了远处的地上。
“阿珒。”苏甜坐在光秃秃的榻上,可怜兮兮的抬起头。
“吃药。”权珒语气清浅,神色认真。
借着衣袖遮掩,苏甜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尖锐的疼痛让她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顺着眼眶无声流下,滑进脖颈,只余了一道泪痕。
“怎么了?”
苏甜抹着眼泪却不说话,一双灵动的眸子盯着权珒,里面盈满了雾气,似乎一眨便会落下来,极惹人怜。
“殿下。”权珒看着她,无奈唤道。
“嘤。”苏甜不应,只发出一声细细的呜咽,一副戏腔且柔且媚。
权珒轻叹一口,无奈道:“我的殿下,这同样的招数,用过了一次,再用就不灵了。”
苏甜闻言瞪大了眼睛,面容僵住,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走吧,去洗把脸。”权珒牵住她的手,把人往一侧的盥洗室领去。
苏甜鼓着软润的面颊,生着闷气,任由人牵引着行动。
水是清晨宫人备上的,一直用炉子煨着,这会还散着白茫茫的一层雾气。
权珒倒了热水,往金盆里又兑了些凉水,将搭在架子上的帕子按进水里打湿,然后拧干了水,转身一把捂在了苏甜细白的小脸上。
“唔——”
苏甜面颊上黏着些许被泪水打湿的发鬓,被散着热气的帕子揉开,揪的头皮有些痛。
苏甜小脸皱起。
权珒三两下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净,将帕子重新扔回水里,复又拉着人出了盥洗室。
刚进到室内,里面盈着的苦涩气息让苏甜浑身一滞。
权珒感受到苏甜的动作,脚步一顿,回头看她:“这么怕?”
“嗯嗯。”苏甜点头如蒜。
“让旁人知道千秋的太女殿下怕吃药,怕是要笑掉牙。”权珒道。
“谁敢笑我!”苏甜板着脸:“我要他的命。”
“啧。”权珒一手端着汤药盅,一手拿着调羹,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抿了一下,面不改色道:“现下温度正好,殿下试一口?”
苏甜看着权珒染上药渍的唇角,眸色一动:“不苦吗?”
权珒倒也诚实:“苦。”
“……”
她就知道!苏甜抵抗的转过头:那黑黝黝的液体,也不知道掺了什么,看着就苦的不行!
“殿下,先尝一口吧。”
“我不要喝!”苏甜后退了一步,满面的抗拒,言辞激烈,说完,又强烈了一遍:“绝对不要!绝对!”
权珒没有理会她的抗议,低头噙住调羹,仰起脖颈一口喝下调羹里浓郁的汤药,摇头道:“稍微有些凉了。”
苏甜盯着他,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眸光微微一闪,不由自主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殿下可知道什么是同甘共苦?”权珒突然道。
“什么?”苏甜抬眸看向权珒,眸色带着些许的疑惑不解。
权珒将药盅抵在唇边,低头就着碗沿喝了一大口药,看的苏甜瞪着一双大眼,愣愣出神。
放下药盅,权珒将人按入怀中,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低头,以口封口,将药汁尽数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