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的雾气开始扭曲、荡漾,慢慢凝结成了一个黑色的入口。
向里望去,只有非常浓郁的黑色,其余什么都看不见,深不见底。
方淮隐隐感到有一阵风从那个入口吹了出来,带着一种奇怪的触感,仿佛有生命般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那种敲锣打鼓的乐器声更大了,竟然是从那个黑色窟窿里传过来的。
“起轿!”国师大吼了一声。
这一声听在方淮耳里并不像在说“起轿”,更像是在说“起棺”。
随即,轿子就好像受到了一种无形的推力,缓缓向着那个黑色的入口飘去。
更准确地说,方淮觉得,他们是被吸进去的,被一股奇怪地,像沼泽一样的泥泞吸了进去,再被反复咀嚼。
那种奇怪地敲锣打鼓的音乐又在耳边响起。
不对,并不是在耳边响起,更像是在大脑里响起,从鼻腔、从耳朵、从咽喉喷薄而出,碾压着他,撕咬着他。
恶心,巨大无比的恶心,混合着旖旎的甜香狠狠地侵蚀着他。
他想大叫,一张嘴就感觉有什么从喉头涌出,又有什么灌了进来。
恶心!好恶心!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四周变成了漆黑的一片,他似乎被泡在了什么东西里面,一切都变得缓慢了起来,包括思绪。
“醒醒!醒醒!”
这突兀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谁在说话?
似乎是个女子的声音,低低的,有些闷,隔了层布一般。
“醒醒!不能睡!”
猛然间,方淮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狠狠击中了一般,钝痛让他一瞬间清醒了。
他像个溺水的人一般大口喘气。
他已经到达酆都城了吗?
刚刚说话的人是谁?
他小心地朝着四周望去,随即吓了一跳。
他看见了一扇巨大无比的石门。
这门有些像城门,却比印象里的城门大得多,高耸入云。
石门上雕刻着一些不知名的图案,似乎是某种凶兽,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这应该就是酆都城的城门。
而他所在的地方,正是城门前面的宽敞大道,这是一条由青石砖铺成的路,泛着暗暗的冷光,透露出深深的冰冷感。
一切都笼罩在黑夜中,但这黑夜并不漆黑,天空中有一轮清冷的明月,将所有的景象都清晰地照射进方淮的眼中。
这一切都不是让他感到害怕的。
方淮真正觉得恐惧的,是他周围的人。
没错,他周围都是人,全都是人,一望无际,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条街道,人头攒动。
他依旧站在红色的轿子旁,这些人乍一看就像是个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十里红妆。
他们的四肢都被一些奇怪的线绑着,线的另一头延伸向城门,从城门关闭着的缝隙里穿进去,不知道另一头通往何方。
很快,方淮就发现,他身上也绑着这样的绳子,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绳子控制着,缓慢地、僵硬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唯一不同的是,方淮一脸的恐惧,而方淮周围的那些人都一脸的麻木,面无表情。
不!不能过去!方淮想挣扎,可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他甚至连自己的小手指都控制不了。
很快,他在他左侧的不远处发现了孟固,就在他想出声呼喊时,一个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不想死就别说话!”
这声音压得很低,似乎生怕被别人听见一般。
方淮迅速的辨认出了这个声音,这是刚刚把他叫醒的那个人。
谁?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轿子?
难道是青衣女君?
方淮也压低嗓音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青衣女君?”
“嗯。”闷闷的声音从轿子里面传来。
这一瞬间,方淮差点热泪盈眶。
上苍保佑啊!这是终于遇到正常人了啊!
那之前在那个国师面前的时候,这个青衣女君又是怎么回事儿?是装出来的还是就是被控制了?
方淮忍不住有些戒备,万一现在青衣女君还是处于被人控制的状态里,那这会不会是一种陷阱。
于是他又道:“你......你先证明一下你是正常的。”
“我用得着证明吗?你一会儿过城门的时候要是不听我的,你就死定了。”前面的问句语气微微上挑,却染了一丝鼻音,似乎是因为带了怒气又不得不刻意压制嗓音。
方淮迅速捕捉到了青衣女君话里的意思:“进城门?我不进去,那是酆都城啊!进去了还能活?!”
“你留在这儿也活不了啊!你知道这是哪吗?更何况你根本留不下来,你听我的,咱们能不能活都靠你了!”青衣女君明显急了。
“听我的没错,我有地仙中期的修为!”她又补充了一句。
修为有p用啊,你看看别人孟固!看看别人糖醋虞!谁说修为高就不会着道啊!
方淮忍不住又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之前明明就是一幅被控制了的样子,我凭什么相信你现在没事儿了?”
青衣似乎冷哼了一声:“哪来的小屁孩?年纪轻轻的装什么谨慎,别好赖都分不清!”
方淮喉咙一梗。
他是小屁孩!?
他气乐了,竟然叫他小屁孩!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反应了过来,现在这个样子,他才十七岁,他本来就长得偏小,看上去像是只有十五六岁,之前带着面具加上他本身成年人的气质看不出来,他现在面具也碎了,可不就看着像小屁孩吗?
不过,看这青衣女君说话的语气,应该是正常的吧......
直觉是正常的......
只有正常的人才会说出这么不正常的话,就像那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方淮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刚刚被叫成“小屁孩”的怒气:“有什么办法,你说吧。”
“你是耳语者吧。”虽然是问句,却说得无比肯定。
方淮稍微愣了一下,这个不好说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些奇怪的能力都是在古迹博物馆被砸了之后才有的,具体原理不得而知,于是方淮问道:“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