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个人对他最好,那么不容置疑,就是他的师傅。
他还记得最初他的师傅,辻迁坐在那一个板凳上,一身黑袍,静默地看着他。
桌前的烛灯燃烧着灯槽里的蜡油,闪烁的火焰把整个房间都照亮。
他记得她说,她叫辻迁,她是零堂的唯一传人。而他,则是零堂的下一代传人。
覆后池在零堂的大殿之上,闭着眼睛仔细回忆着他们曾经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他坐在辻迁曾经坐的椅子上,轻轻地摇动。两个把手有些光滑,那是辻迁经常无聊时摩挲导致的。
穿过大殿的侧门,那里是偏堂,在那里,还摆着一个木桶。那是上次辻迁给自己洗筋换髓、脱胎换骨所用的木桶。虽然被自己的力量崩得四分五裂,但是辻迁还是将它还原了。
记得自己那时候问辻迁,干嘛要把它还原,碎了就碎了呗。那时候辻迁打趣地告诉他,零堂穷到掉渣,已经没有钱买木桶了。引来覆后池一阵鄙视。因为在零堂的宝库之中,无数奇珍异宝,无数精兵玉器,怎么可能穷到掉渣。就算是穷,估计也是穷得只剩下钱了吧。
现在,他才知道。或许辻迁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到这时,只是向给他多一点点的追忆。因为他的师傅,那个常常不拘一格,放荡不羁的辻迁,不在了。
虽然他的师傅对他下手很狠,也十分严格,当初能够把完全没有任何境界的他丢到零堂的旧址中的山林里,同那些凶禽猛兽竞逐。但是,又有哪一次,辻迁没有在最为危机的关头出现?汐月森林之中,芳华绝代,傲然出世,打得太古龙祖哭爹喊娘。
一滴热泪,从覆后池的眼角溢出,顺着脸庞,慢慢划下。
或许是他太过依赖辻迁,才导致如今的结局。如果汐月郡中,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如果自己没有中了诡计。那么,辻迁也就不会出现,更不会大打出手,不会打上天庭!也不会说要带着自己踏碎凌霄殿,来出这口恶气。也就不会被那法力无边的魔陀给逼得毫无退路!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弱到在魔陀一掌拍来时,自己的身体除了颤抖,再也不能够有其他的动作。
那一滴热泪,从覆后池的下巴滴下,晶莹剔透,犹如一颗水晶。“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覆后池喃喃自语。
他身上,除了那一道看着什么用都没有的仙气,还有自己的命,其他的,哪一样不是辻迁给的。
天目,还有真龙翼。三才境的修为,还有从未拥有的感情。
他想到了曾经自己身为石头时,自己身旁的那一朵小花。每一年的春天,小花都会在他的身旁开放,接着兴高采烈地迎着阳光问他,他叫什么名字。
每一年,覆后池都会耐心地告诉她,他叫石头,去年,他们也曾见过。
只有他知道,每一年开在他身旁的那一朵花,虽然看上去都差不多,但是再也不是去年那一朵。
那时候他有些明白,除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之外,好像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之后会出现一个相似的个体,但是也终究再也不是那一个。
他的师傅,也会如同那朵开在他身旁的小花一样,就此离他而去,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相遇。纵然万千红尘之中,有一个未来的人跟辻迁一模一样,也再没有了辻迁。
这就是命吗?覆后池的眼泪不停往外涓涌,把他的脸庞都打湿。他还想到了曾经那一只为了寻找齐天大圣而死去的松鼠。
她给自己讲了多么美丽的故事,王子与公主,曾经幸福的在一起,看着日出日落,看着漫天红霞。
可是,故事的结局呢,松鼠死了,当年的齐天大圣也死了。
他至今都不敢对自己识海里的孙悟空说那只松鼠的事情。因为他怕,怕孙悟空会像如今的自己一样痛苦。可是,他关照了别人,却不能关照自己。
“不!”覆后池仰天长啸,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咆哮响彻云霄。零堂的这一片空间之中的天上,凝聚起巨大的黑云漩涡,好像在应和覆后池的悲伤。
“从此以后,我要这天,不遮我眼!我要这地,不绝我路!我要这苍生,不逆我命!我要这寰宇,都随我意!”
天空之中,雷霆阵阵,犹如有惊天的意志在苏醒。零堂的空间,这个零堂至宝江山图,在瑟瑟发抖。因为那股意志实在是太过强大,强大到它都不得不臣服。
太阴国的上空,浓云骤雨,灭世惊雷一道接着一道,四处劈下。就好像苍天都在害怕,要找到这个意志的出处,在它还未成熟之前把它磨灭。
可是,覆后池在江山图之中。而江山图是零堂至宝,传说之中通天绝地的时空至宝,可以隔绝天地,自成一席时空。因此,就算有苍天意志,也难以找到覆后池的所在。
因此,整个太阴国都在黑压压的浓云笼罩之下。雷霆万钧,电闪雷鸣,就好像千万头洪水猛兽齐声咆哮,要撕破这一切虚妄!
“我覆后池今日在此发誓,从此以后,逆乱阴阳也要找回尊师辻迁魂魄,让她重现人间!”
“我覆后池今日在此发誓,从此以后,横扫古今一切敌,攘平世间一切黑暗,还世间清明!”
“我覆后池今日在此发誓,终有一天,位临万古至尊,立于时间长河之上,不受万道业障纠缠,因果轮回绕路,生死不沾法身!”
随着覆后池仰天长啸出的一声声宏愿,整个人界的天空都风云涌动,十分骇人。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甚至连那些帝君之境的人都只能隐隐约约感应到,这是一个人超强的意志。但是,都不敢再探,因为,能够影响一个世界的绝强意志,其后一定有一个绝世强者。可能跟这个青默鬼仙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