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把剑,就叫做剑客。那我十岁那年便是令人敬畏的剑客。可惜剑客所需的不仅是一把剑,更要有剑心。我常常携着剑,在古道穿梭,遇见一帘瀑布,便一剑划开,奈何水自天上来,欲向低处去。一柄凡铁又如何阻挡,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罢了。
于是我便自我安慰,这不过是个意外,我斩断的是当时的水,继续向下流淌的是后来的水,不可同日而语。
嫣然曾伏在我的身边,轻声喃语:星,你说这世上还有多少美丽的地方?就如流星花海一样美丽的地方。我微微抬起头,看着天边黑夜中不时划过的流星,我说:我不知道,但我会带你去每一个我知道的美丽的地方。嫣然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几缕青丝被风送到我的脸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草地间偶有仙气氤氲,那只紫眸的兔子,钻进我的怀里,也学我一样呆呆地望着天空。我用手抚了抚它的头,顺着白雪般的毛发往下,搁在它的背上。它回头望了望我,眨了眨眼睛,又转过头去,瞪着呆萌的兔眸,仰望流星,不知道在想什么。
嫣然枕着我的肩,眯着眼,纤细的睫毛轻微的在空气中上下闪动。整片天都开始沉淀,月亮缓缓从乌云中探出头来,流星也不再划落。偶有几瓣碎花飘过,但大都已经静了。
所谓的悟,我至今都未参透,放不下的有太多,要去缅怀的也太多。可至始至终,生活都像一个巨大的转轮,把我从起点带走,绕一圈最终又回到起点。唯一有不同的,大概只有日子。
村口那老头每天总是神神叨叨,说些“四季轮回,青春难驻,红颜易老,少年不再‘’之类的鬼话,没有人会因为他而停下。因为生命无时无刻不在延续,我们生来就应该先学习怎样生、怎么活,再然后才是如何生活。也许,只有到了他那个年纪,才肯停下已有些迟钝的脚步,默默品味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
时至今日,嫣然已去向天国,兔子亦在我的悲伤中离去,我才肯缓缓地回头,把自己的心态放低,以十几岁的身躯,去做暮年才做的事——缅怀。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即便是世界也一样。
桌上的茶已凉了半晌,则日已是深冬,这边的城池下不了大雪,也就看不到昔日难忘的雪国。四下里,唯有不知名的怜虫在低声凄叫,我望着天上稀疏的星,一转眼,恍若千年。
寒来暑往,花开花落,我参不透禅,便想着遗忘,直到开始的一瞬间,我才骤然发现,那些我曾放言永不忘却的回忆已经开始淡出我的脑海。我已记不清那是哪一年的春天或者夏天,也记不清里面的哪些人做了哪些事让我缅怀。
原来那些我们惦念不忘的人事,早已在我们念念不忘的过程中被我们忘记,化为烟尘,风一吹,便在记忆深处湮灭遗忘。
我今生都不能做剑客,那往日里想要仗剑走天涯的豪情也在时光碾磨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