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姜不离醒得极早,天未亮,她便起身了。风修景去上朝时,她就躲在西殿的房顶上,瞧着他出了步云殿的门儿,她就匆忙跳下了房顶,抓着一个早起做扫撒的婆子问了照秋院的方向。
姜不离顺着那婆子所述,顺利找到了照秋院,院门关着,想必人还都未醒,这正合她意。
跃上墙头,姜不离观察到这照秋院只有一座楼阁,这倒省事儿,若是像步云殿那般,恐怕找苏柔的卧房就得找上好一阵了。
苏柔住在二楼,姜不离便直接跳上了二楼,从一扇窗子钻了进去。一落地便见着了一张绣架,绣架上是未完工的燕语争春图。绣架是镶了金边的,普通的丫鬟绣娘如何用得起?这只能是苏柔的了。
“没想到,这苏柔的绣工还挺好。”姜不离自言自语道。
“谁?”睡梦中的苏柔隐隐听见了有人叫她的名字。
这一声可是吓了姜不离一跳,连忙躲到了那贵妃红的屏风后,却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是苏柔下床了。
“窗子怎么开了?”苏柔起身走到窗边,伸手关上了窗户。
按说,富贵名流家的女眷,睡觉休息时总会有丫鬟婆子守在身边的,苏柔在病中更应如此。可苏柔是个浅眠的,身边有人,她睡不着,所以她的丫鬟婆子全都在外间,里间无人,她又不想叫人进来,于是便自己起身关了窗子。
姜不离看着她纤弱的身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若没有那些恩恩怨怨,她也是讨厌不起苏柔的。书香门第的千金,读了圣贤书的小姐,能坏到哪里去?但因她小姨的缘故,她本身就站在了苏柔的敌对面。
想了想,姜不离还是伸出手捂住了苏柔的嘴,“你不要叫,保证安静地听完我的话,我便放开你。”
冷不丁的从背后冒出一个人来,吓得苏柔浑身一震,差点惊悸而晕。一听这声音,又是昨日那个姜小姐,苏柔顿觉自己离发疯不远了,手脚挣扎起来。
“唉!”姜不离见她无法冷静,便没有松开她,贴着她的耳边道:“我叫江漓,春水城的三小姐。”声音不大,但苏柔应是能听清的。
果然,说过这话后,苏柔停止了挣扎。姜不离又继续道:“昨日冒充神农谷的姜少主来吓唬你,是我的不是,还望你能原谅。我现在放开你,你得保证不喊人,同意就点点头。”
姜不离虽禁锢着苏柔,但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头朝下用了力,于是便松开了她,果然,苏柔并没有喊叫,姜不离算是放下了心。
“我是江南春水城的江漓,昨日的事,抱歉!”姜不离眉眼微垂,目光游离。
苏柔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你真的是春水城的小姐?”
姜不离点点头,就让她冒用一下这个身份吧,昨日的事闹成那样,她说她是别的“姜”小姐,苏柔也不会信呐!除了神农谷的姜少主与春水城的江三小姐,还有哪个“jiang”,能如此桀骜不驯?
“你不信吗?那给你看看这个。”姜不离从袖口掏出了一把玉扇,正是江盈的寒玉扇,“你看这行小字。”
“仪冠凝寒玉,醉卧春水间。”苏柔轻声念道。
“相信了吧?这是我大哥江盈的扇子。”姜不离说这话时,面色微微发红,不知那江盈此时是什么反应。
昨日,江盈江澈晕倒后,她和点星便将那二人扔到了福来客栈,顺了江盈的扇子,剃了江澈的头发,她本想就此逃之夭夭,却不想点星见她剃了江澈的头发,便想到了她被人削去的那截鬓角,由此推断是江澈削了她的头发。
于是,点星便给了那客栈伙计一块儿碎银子,竟吩咐他脱了江盈江澈的衣服,一件一块儿碎银子,那伙计也是真较真,前前后后来来回回竟要走了十几块碎银,不知江家两兄弟可还安好。
姜不离捂住了脸,这真是荒唐,又实在……刺激。
苏柔有些呆滞地点点头,没想到她真的是春水城的小姐!
“我家里对我保护得紧,外人甚至不知晓我的存在,所以,你可得守口如瓶。”姜不离瞄了她一眼,继而偏过了头。
“自然,自然!”苏柔的笑意逐渐挂上眼角眉梢,没想到她的景儿此行,竟结识了春水城的小姐!既然是春水城的小姐,那对景儿的仕途可是大有帮助的啊!当下,便忘记了昨日的那事儿。
姜不离见她已然信了,便径自坐到了桌边,又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放到桌面上,“喏,给你的,算是赔礼了。”
“不敢当,不……”
“收下!”未等苏柔说完,姜不离便将锦盒硬塞给了苏柔。
“这……”
“送你的,你就拿着吧!算是原谅我了……”姜不离的声音越来越小,“昨日的事,你可不要告诉他。”
“嗯?”苏柔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保证道:“不告诉,不告诉。”
“他若问起呢?”
“便说,是我误会了吧!”
姜不离眼珠转了转,决定把苏柔那婢女桑叶的事告诉苏柔,便道:“你那婢女桑叶,被风修景关到地牢去了,你……”
“这件事,我知道了。”苏柔叹了口气,桑叶私底下做的事,她并非一概不知,只是,她总念着桑叶的好而不忍处置她,没想到此次,景儿终于容不得她了。
“她是犯了别的事,不是因你,你无需自责。”
姜不离眨眨眼,那就好,不是因她就好。只要不是她的缘故,那桑叶因何而进去地牢,她是不会关心的。
“多谢谅解!”姜不离微微欠身,“景哥他还不知我身份,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莫要告诉他。”
“我已答应你了,谁都不告诉。”苏柔笑道。
这一瞬间,姜不离竟觉得这苏柔有些温柔温和了,完全不似昨日那令人退避三舍的模样,莫不是这苏柔不仅仅有疯病,还有癫狂症吧?
疯病是说,这人受了刺激而做出的应激反应过于强烈;癫狂症,则是说这人出现了两种人格。
“不如我……”姜不离想说为她把脉,却想起自己是春水城的小姐,不是神农谷的少主,春水城的小姐是不会医术的。
“怎么?”
“没什么,我先走了,告辞!”姜不离转身打开了窗户,跳上了窗台,“你记得不要同别人说我的事啊!一定不能说!告辞!”
“哎!江姑娘,”苏柔轻笑道,“可以走门!”
姜不离得承认,这样的苏柔并不是多么惹人厌的女人,她长着一张标准的温柔美人脸,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子书卷气,这在女子中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啊!若非她的小姨惊世绝颜是那般超凡脱俗的女子,恐怕也会被她比下去了吧?
“你怎么了?”苏柔见姜不离蹲在窗台上许久未有动作,便出声问道。
“我,我没事!”姜不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连忙转过头,道:“告辞!”而后,跳下了二楼,几个起落间,便消失于墙头。
苏柔看着她远去的方向,面带微笑,她看得出,这江三小姐对她的景儿不一般啊!如今景儿已有南玉与苏家做岳家,若再加上一个摇光城,岂不是锦上添花?只是,得委屈絮儿了!
女人果然是想象力极其丰富的生物,姜不离与风修景对视一眼,苏柔便将他们往后的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