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习习的丧礼在丝竹堂举行,阳州城的百姓纷纷前来吊唁,江湖各门派也派人来致礼。
日前盟主夫人沾染重疾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没人知道是丽花病,之前白云观派人来看过,才有所好转,所以大家都以为是重病复发,金浔川也封锁了白习习真正的死因。
白云观现在情况很不妙。金浔川在他的蜃楼里看着弟子从五湖四海搜集来的情报。
蜃楼是个奇妙的所在,阳州城有一片山脉,是阳州城和柳州城的分界线,乃是丝竹堂的领地,而蜃楼就在其中一座山里,这座山是山脉的一部分,看起来很是平常。但是这山里却是空心的,里面便是蜃楼,丝竹堂的机密之地。
山的内部被打造成了塔的形态,足有十五层之高,一直到山的顶峰。这里存放着自丝竹堂建派两百余年煜国及其邻国能打听到的所有事情,还有记载着煜国发展的史书史料,大到王朝跟跌,小到奇人异事。名目甚多,即使没日没夜看上一年也不见得看的完。
每个丝竹堂掌门都是江湖百事通,而金浔川当上掌门后,不光继续派人搜集着天下间的所有事情,而且派人将蜃楼里的资料都整理了一遍,将现在十二门派的资料单独放在一层,而且将各派按照历史的顺序,由近及远分门别类的放好。
所以他现在对十二门派的事情了如指掌,除了鲁班堂没有几个记载,其他门派对于金浔川似乎没有秘密可言。
先前由于明玉的暗害,夫人染上丽花病,命悬一线,他翻看了白云观的所有资料,推断白云观掌门能去的地方,加上弟子的多翻打听,终于在某个城镇找到了白云观掌门,已经年近七十的方岩。
金浔川在年轻时曾与方岩打过多次交道,这是个很善良的男人,他的武功算的上高强,医术更是精妙,在他的手里只要人没有死透,就还有一线希望
当年徐州城丽花泛滥的时候,就是方岩配出了治疗的方子,这才使徐州城没有毁于一旦。
金浔川费劲心力的寻找方岩,即使白云观手上有丽花的方子,也有弟子可以治疗,但金浔川都不放心,唯有方岩的医术才能使他放心将妻子的命交付。
还好白云观掌门并没有像鲁班堂一样完全消失,蜃楼里近期的资料,都断断续续的有他的踪迹,在丝竹堂遍布煜国的弟子的寻找下,只一日便找到了他,然后马不停蹄的把他带到阳州城丝竹堂本部。
金浔川亲自迎接了他,却一脸惊讶,方岩脸色苍白,他颤颤巍巍的跟金浔川行了个礼。
“方掌门,你这是怎么了?”金浔川连忙过来扶着他。
金浔川握着方岩的手,把上他的脉,“你的武功被废了?,不光如此,你体内还有蛊?”
方岩摇了摇头,他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先去看夫人吧,我这个废人到最后还能有点用。”
“谁干的?”金浔川的声音有着怒火。
“夫人要紧,老夫的事以后再说吧。”方岩坚持着,去给白习习看病。
经过方岩的妙手回春,白习习脱离了危险,身体也一天天的见好了。
然而方岩却已经憔悴不堪,似乎随时都有离去的风险。他在告辞的时候在金浔川的要求下告知了他这些年发生的事。
大家都知道五年前白云观掌门出外云游,却不知他是在逃命。
他最看重的两个弟子,一个是李为风的伯父,天赋异禀的李存昊,另外一个是白云观女弟子的代表江凤。
他在李存昊九岁的时候让他行了拜师礼,磕了三个响头,正式收他做徒弟。在此之前他从未收过徒弟。他十分喜爱李存昊,不管是医术还是武功,还是他行走世事的经验,他都倾囊相授。
李存昊得师父的全心培养,也很是感激,他白日上山采药,去兹粼给人看病或者与各游医探讨钻研各种医术病理,回来的时候就苦练师父教授的武功。在李存昊二十三岁的时候,便升做白云观长老,成了白云观历代长老中年纪最轻的。
方岩看着自己的爱徒如此有出息,又到了谈婚的年纪,便想着为他寻一门好亲事。
江凤与李存昊常常在一起练武,李存昊大智如愚,江凤锋芒毕露,她总压着李存昊,有时候比试时输给了李存昊,便大发脾气,不给李存昊好脸色。
在方岩看来,这两人就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李存昊从来不跟江凤争论,无论她怎么骂他,他都不会还嘴,大家都看得出来,李存昊是喜欢江凤的,换做别人说敢骂他,早被他打趴下了。
终于方岩为他们二人撮合了婚事。似乎一切都那么美好。
然而不知何时,也许是他们成为夫妻之后,也许是他们生了儿子以后,也许是他们生了女儿以后,他们夫妻的关系就不是那么好了。
李存昊去过兹粼的所有青楼楚馆,虽然从未曾夜不归宿。
江凤每次都痛骂李存昊,渐渐的也默认他的风流,不再过问,日以继夜的练习武功,在没有看过医书。
两人就这么过了十多年,因为各种小事,每日一小吵,三日一大吵,江凤几乎都是自己在发火,李存昊很少跟她还嘴,每次都默默地听她的骂语。
一直到六年前,原左掌事去世,江凤在李存昊得推荐下由天阶弟子直接成为了新的左掌事。
在丈夫当了三年右掌事之后,她的地位终于与他平起平坐了。
可江凤的心,已经不在这白云观之中了。
五年前,江凤联合秋华堂的变脸婆婆,设计抓了自己的掌门方岩,并且废去了方岩的武功。
变脸婆婆将吸阳蛊种在方岩的身体里,那是种缓慢吸食人精气的蛊,直到人死后,将蛊取出,可拿来炼化吸收有增强功力的效果。
方岩虽然武功被废,但几十年习武的身体还强健,他的医术又高明,他想办法暂时抑制住了蛊,并且在弟子樊星的帮助下,逃了出去。
这五年,他一直在逃亡,然而蛊在他的身体里日渐成长,他想尽各种办法来抑制它,却终于他已经没有精力了。
方岩拖着最后一口气来到了丝竹堂,治好了盟主夫人的丽花。
金浔川说让他留下来,帮他寻找解蛊之法。
由于他武功被废,金浔川无法用内力打入他的身体将蛊逼出来,若强行灌输内力,方岩的身体一定会无法承受。只得给他输了两段真气,为他续命。
方岩摇摇头,他执意要离开,“我知道我日子不多了,我不想死在别人的地方,多谢盟主好意,在下告辞了。”
金浔川在蜃楼里翻看着白云观的消息,这几日忙于夫人的丧礼,有很多消息他还没有阅览。
乾丑二年六月初八,在旁州发现白云观第八任掌门方岩的尸体,尸体已被秋华堂旁州分舵的人带走。
金浔川放下信纸,默默地为方岩哀悼。
秋华堂旁州分舵。
变脸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上流下点点泪,她的手里拿着从方岩身上取下的蛊。
你为什么不肯求我,为什么不肯向我低头,我给你这么长的时间,没有一下要了你的命,就是等着你能求求我,你能认可我,向我服个软就这么难吗?
然而你逃出去五年还是最后还是回到我的地盘。
变脸婆婆将蛊炼化,她的身体似乎年轻了一点,停滞多年化情内功终于有了进步。
这些年来,变脸婆婆用吸阳蛊吸取了百十人的精气,但是对于第六层的化情宫却收效甚微,只有从方岩身体里的蛊,有这样好的效果。
方岩逃亡的这五年来,用自己看过的医书和武学典籍,寻觅了上百种稀有草药和毒虫调配服食,不但增强了蛊吸**气的纯度,还改变着蛊的体质,使他能被变脸婆婆的化情功所完全吸收。
八十岁的变脸婆婆,感觉到了自己体内充沛的精力,她的内功真的精进了不少。
眼泪从她咧着笑的嘴角滑落,她似乎看到了她与方岩初次见面的那一刻,微胖的方岩背着一箩筐草药,看着刚刚杀了人的变脸婆婆。
姑娘,我看你面色不太好,我给你开点药吧?
我刚杀了人,你不怕我?
为何要怕,死人我不能救了,活人我还是要帮的。
傻子。
嗯,都说我傻,不过无妨,我专研医术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姑娘,我给你把把脉吧,我看你眼睛微红,可能体内燥热,把了脉之后,我在给你开方子。
变脸婆婆没想到她会让一个陌生男人搭上她的手,虽然只是把脉。
姑娘还是把你手上的刀收起来吧。这玩意儿危险,小心别伤了自己。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