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你应该有去查证吧。”露娜催促他继续讲下去。
“当然,那家伙只说阿瑞德用许多人作实验材料,但光凭这一点,无法断定他使用的人是失踪的居民,还是专门为了这些实验所制造的人造人。所以我派了密探,潜进他的屋子。”
露娜不太同意“城市居民不能拿来当作实验材料,而人造人就可以”这种说法,不过现在可没有开辩论会的闲情逸致。她暂且保持沉默,听他继续说下去。
“结果……”水槽中的他闭目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继续讲下去。“和我想的一样。”
露娜不禁屏息。
“不,搞不好比我想的还要糟糕,那时候他已经得到了短暂不死的方法……”
“短暂……不死?”冰冷的汗珠顺着露娜的背滑落。
难道是……
塞西姆的白色假面闪过她的脑海。
“和魔族签订契约!”
安德烈的表情,肯定了露娜的猜想。
在过去,据说曾有好几位魔导士和魔族订下过不死的契约。
话虽如此,但是留下的记录实在是太过于简略,使得真相变得难以理清,不过那似乎不是真正的不死,只是短暂不死。
从记录看来,和魔族签订不死契约的人,大概是把自己的灵魂封印在“契约之书”里。如果得到短暂的不死,就能以订下契约时的年龄一直生存下去,即使被刀剑刺穿受到致命伤,也不致于丧命。
据说,如果契约之书被撕毁,或者与之订下契约的魔族被消灭,不死的效力就会消失。
正因如此,塞西姆一直避免和他们交战。
“在我知道这件事以后,就着手调查过去永恒的生命研究最兴盛时期的资料,希望能够找出打倒他的方法。当然,我也想过要找评议会或者公爵商量,不过就算这么做,也没办法制服阿瑞德,只好作罢。能够毁灭他的方法也不多……”
“必须要打倒魔族,或者毁灭契约之书。”露娜插话道。
“嗯嗯——”安德烈睁开他那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你果然很清楚,另外还有一种方法。”
还有一种方法?真有这么回事吗?露娜感到很怀疑。
“就是让位阶更高、比他订下契约的魔族更高位的魔族出力干涉。意思就是说,如果向统治这个世界所有黑暗的魔王——撒旦借力,使用炎狱破龙波的话,或许就能够毁灭阿瑞德。”
“炎狱破龙波……这说起来简单,可是……”露娜表现出些许犹豫。
炎狱破龙波是这个世界公认的,攻击力最强的暗系魔法。
安德烈的头颅正凝视着她,开口道:“你应该会吧?露娜·希尔德。”
“会是会,可这里是城市的中心,要是在这里使用……”
“这个我知道。”头颅深深叹了口气。“到时候被毁灭的可能就不止是这栋房子了吧。我也曾经见识过一次,这魔法的威力实在是太强了一点,弄不好,这座城市将近一半都要被毁掉……不过啊,小姑娘,我想他的目的应该不只是追求永恒的生命而已。唉,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他在打什么主意,我们都非得阻止他才可以。”
露娜屏住呼吸。
“可……可是,要是把契约之书找出来破坏掉,就不需要使用这下下策了吧。”
“嗯,你这话是没错啦,不过,问题是能不能找到那张纸。”
“毕竟我们连那张纸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我当时也是因为如此,只好找上那阵子和阿瑞德渐行渐远的戴昂,用想不想要评议长位子这句话来煽动他,一起把阿瑞德给封印起来。”
“然后,我在阿瑞德精密的布局下,把他放了出来。”露娜用力咬住下嘴唇,好像要把嘴唇咬破一样,唇上出现了血迹。
这下她终于知道了事件的全貌。
阿瑞德用了某种方法,大概是思念传输,和塞西姆取得联系,让他去寻找有本事、有可能把他从结界中释放出来的人。
然后,塞西姆看中了他们。
见到他们没有意愿趟这趟浑水,这两只魔族还特意出来“警告”他们,要他们“不要插手这件事”,大肆利用他们的好奇心和好胜心。
然后再让塞西姆引诱他们到戴昂家。或许当时,阿瑞德是打算等他们打倒戴昂之后,再用“思念传输”和他们达成协议,让他们破坏结界。
但无论如何,他们在阿瑞德的操弄下,把他释放出来,是不争的事实。
“那家伙一获得自由,就策反罗伊成为他的手下,然后带着人造人部队袭击我家。他一边笑着一边走向我说:‘你对我还真是照顾有加啊,就让你陪我做个小实验,当作是小小的回礼。’说完就砍下了我的头,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了。虽然我没有看见,戴昂那家伙,大概也差不多吧。”
露娜的脑海里浮现出戴昂被咒法变成肉块的样子。
“不过啊,小姑娘,你犯不着为了这件事情过意不去。”安德烈说。
不过,一般人都会这么觉得吧,不管怎么说……
“受他操弄的不只是你们,我们每个人都一样,只是置身在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不管是戴昂还是我,都没发现种种事端的幕后黑手,就是应该已经被封印住的阿瑞德。
再说,我虽然了解你们的实力,却怕伤了评议会的颜面。没把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说起啦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我虽然没本事打倒那家伙,但总觉得你们可以办到。”
露娜毅然决然地点头,颇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
“我会打倒他的,绝对会——”
“是嘛,现在的我也给不了你们什么建议,请你们务必要小心行事。啊啊,差点忘了说,能不能请你们在离开这间房间之前替我做一件事?”
“好,只要我们力所能及,不管什么事都会尽力办到。”
“这个……装着我的水槽里,有一些讨人厌的管子连到外面,能不能请你们拔掉?”
……
露娜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岌岌可危的生命,全靠这些五颜六色的管子来勉强维持,这点不用露娜说,他本人应该最清楚。
也就是说,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杀了我吧。
“我……我不能。”露娜嘶哑着嗓子说。
即使只剩一颗头颅,但他依然活着,要这样夺去一个人鲜活的生命,老实说,她做不到。虽然她也不是没有杀过人,但那些人不是穷凶极恶,就是罪该万死。
虽然安德烈也称不上是什么大好人,但她还是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