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老人问。
“我为它命名为光铳。”安文说。
“光铳?”老人有些好奇,“这个小东西有什么作用?”
“杀人。”安文回答。
“杀人?”老人更奇了,“它似乎并不是一把称手的凶器。”
“用熟之后很称手。”安文说着举起了光铳,拉开保险,引弹上膛。
小小的机关引起了老人的注意,于是问:“这精巧的东西从哪里来?”
“我自己打造的。”安文说着举起铳,对准了五米外的墙壁,扣下扳机。
轻微的爆破音响起,子弹呼啸而出,深深射入墙壁,将墙壁炸出一个小洞来。
结实的墙壁尚且如此,打在人身上如何可想而知。老人为此动容,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来,先快步来到墙壁前检查那个洞,再来到安文面前。
“能给我看看吗?”他指着光铳问。
“不要用铳口对着人。”安文将光铳交到了老人手中。
老人拿着光铳,仔细地看了半天,脸上震惊的表情愈加浓郁。
“怎样使用?”他问。
安文手把手地教他,将弹匣取出给他看,讲其中简单的道理,然后帮他举铳瞄准,在墙上再开了一个洞。
“不可思议!”老人瞪着眼感叹,“用简单到几乎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力量型热导线技术,就制造出了这样超越时代的武器,不可思议!”
他小心地将光铳还给了安文,满眼赞赏,不住感叹。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岳父最好的朋友,一流的铸造师,一流的热导线技术师,卡奇先生。”罗英微笑着开口。
“您好,我叫安文,是个铁匠。”安文礼貌地躬身。
“以后你要自称‘铸造师’。”卡奇为年轻人纠正。“你的技艺精湛,手法老道得与年龄全不相符,细微处的处理连我也自愧不如。能问你一下你的师父是谁吗?”
“我的父亲。”安文说。
“帝国中似乎没有姓安的大师啊……”卡奇陷入了思索。
“这不重要吧。”安文说。
“是的,不重要。”卡奇笑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过度探究是好事者所为,但老人显然并不好事。他来这里是受朋友之托教一个徒弟,除此之外的一切事,他都不需要关心。他最应关心的只是这个徒弟的资质,但现在看来,不一定谁教谁。
“光铳里的热导线技术,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卡奇问。“它太拙劣了,与你这精巧的武器完全不相配。”
“从拥有简单太阳铁武器的行商那里。”安文实话实说。
行商游走天下,四海为家,到处都是他们的落脚地,克芒村虽偏远,也迎来过不少这样的商人。出于铁匠的职业敏感,安文在见到他们手中的太阳铁武器时,不免好奇打听,而商人们对于这样一个少年也并没有什么隐瞒,其中不乏有些商人满脑子知识,就多讲了一些,而有现代文明智慧的安文,自然轻易记下了。
因此,才有这杀人如摘菜的武器被打造出来。
“用如此简单的热导线技术,就打造出了这种超越时代的凶器,你不简单。”卡奇夸奖。
安文不是一个太习惯被人夸奖的人,脸色微微有点发红。
“卡奇大师,我们什么时候开课?”他问。
“不要心急。”卡奇笑了,“想弄明白热导线技术,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另外也不要叫我大师,我快七十了,叫我一声爷爷不算占你便宜吧?”
“算占我便宜,卡奇大叔。”罗英在一旁说。“安文是我的朋友,他叫你爷爷的话,那我……”
“我们有血脉关系吗?”卡奇撇了撇嘴,“都是朋友,怎么称呼都无所谓。你说呢?”
“没关系的,卡奇爷爷。”安文笑了笑。
这天起,卡奇住进了伊府,开始教导安文热导线技术。伊特专门为两人提供了一间工作室,铁匠用具应有尽有,太阳铁锭堆了半间屋子,任两人挥霍浪费。
热导线技术,是人类基于太阳铁神奇力量研究出的应用技术。太阳铁中的橙色纹理可以储存太阳的能量,而将这些能量引导、连通,进而转换成人类所需力量的技术,便是热导线技术。这种技术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将橙色纹理在锻造过程中,通过特殊的手法依某种规律排列、连接,又或者直接提取出来锻造成热导线阵。但说复杂也复杂,有些地方就如同在编一段程序。
安文所掌握的,只是最简单的热导线技术,这种技术不过是让太阳铁将其中储存的能量,以物理力量的形式爆发出来,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而真正的热导线技术,却可以实现太阳铁的四大变化,那就是:力量、热量、硬度,以及能量气态爆发。
安文对力量的部分已经有所了解,而太阳铁武器最强之处不止于此。通过某种热导线技术,能量可以转化为热量,化为火焰,烧熔敌人的铠甲,轻易斩开兽神族坚实的皮肉,更可以使太阳铁的硬度发生变化,需要韧性时弯成九十度角也没问题,需要硬度时可以坚实得如同铁球。
至于能量气态爆发,那一夜营救安德时,那名重甲武士的隔空一拳便属于此范畴。至今想起,安文仍然心有余悸。
接触到热导线技术的复杂世界,安文眼界大开。他的面前打开了一扇门,隐约让他看到了某种可能。
也许,仅是也许——现代文明中他所知的种种妙物,都可以通过他的手,在这个世界中出现。
如果他能做到,那么足以改变整个世界。
他因此兴奋,激动,夜不能眠,于是日不能醒。在几次上课迟到,被卡奇爷爷臭骂得狗血淋头之后,年轻人总算才冷静了下来,琢磨着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能达到什么地步,首先要看自己能学成什么鸟样。
半个月之后,王都那边传来了消息——明珠殿下的称呼,正式更为“陛下”。
女皇加冕典礼相当隆重,虽然陛下一再要求困难时期一切从简,但皇室成员丝毫不理这一套,仍按着老规矩办。据说,为此吴正绞尽脑汁省出了一大笔钱,使典礼能风光举办,在皇室面前又立了一功。
安文由此想到了罗英提过的那件事:皇室宗理会上,吴正拿出一份文件,记载了伤残军人抚恤金的用途,皇室成员看后便不再讨论此事。
包括女皇。
如此看来,那钱是有部分用在了皇室身上,因此皇室便没有理由,也没有脸去追究。
这次吴正又漂亮地耍了一次手腕,通过这次“绞尽脑汁”,他手上应该又多了一份文件。将来再有谁就某笔资金流向问题发出责难,他必能从容地拿出这份文件,让皇室成员闭上嘴。
这就是把一个帝国玩弄于指间的老手,果然厉害,难以扳倒。
也有好消息。
陛下继位之后,邀请闻名国内的乔法雷剧团在皇城举办了一次演出,乔法雷剧团便上演了一部新戏,是一部爱情喜剧,看得陛下点头微笑,皇室成员们个个拍掌。乔法雷剧团的地位一下自民间第一,提升到了帝国第一,不论名实,都无人能出其右。
乔法雷和林卓越,更是成了可以随时出入皇城的大人物,因为两人不是贵族出身,所以女皇陛下特意为他们册封了骑士衔。
骑士是个起步点,下一步再立功的话,就可以升为男爵。有了爵位,便是贵族,而且这爵位世袭,自此之后,他们也可以打造家徽传承后代,他们的后代便是贵族血脉。
安文相信那一天总会到来的。
剧团的新戏,在王都也收到了极好的评价。人们争相观看,热衷于讨论剧情与林卓越的演技。乔法雷不知是自己开了窍,还是另有高人指点,开放了巨神剧院。从此剧院并不只上演乔法雷剧团的剧目,其他一些剧团在付出一笔极可观的费用后,也可以在这里演出。
仅此一项,就为剧团增加了一笔极可观的收入。
巨神剧院不只是一家剧院,它更是一个象征,一个帝国最高规格剧团的象征。能在这里演出,本身就是可以让旁人议论许久的话题,许多为了打知名度的剧团纷纷斥巨资包演出场次,为抢名额,甚至大打出手。
乔法雷的信写得幽默,对打架的描述更是风趣,把安文逗乐了。
“有时间在那里傻笑,不如快点把我布置的作业完成了。”卡奇爷爷一脸不悦。
“已经完成了。”安文奉上连夜打造好的热导线模具。
卡奇用最严肃认真地态度检查了一遍,不作评价。
“讲新课!”他有些生气地大声说。
三个月后,秋叶飘零之时,伊特的办公室中,卡奇爷爷仰天长叹。
“为什么不让我在十几岁时遇上这样的人?”他自怨自艾。“如果那时我能遇上这样的导师,说不定我就是全人族最优秀的铸造师了。”
“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伊特问,“似乎我把你请来是要你教他,而不是他教你吧。”
“他是天才!”卡奇语气十分坚决,“小伊,这个孩子会改变整个人族,一定会!你一直期待的种族振兴,可能真的有望在你我有生之年实现。”
“你这人向来喜欢夸张。”伊特冷冷地说。
“毫不夸张。”卡奇挥了挥手,“小伊,还记得小时候吗?那时你说你最大的志向是振兴整个人族,我嗤之以鼻。老实说,在遇到安文之前,我对你的远大理想仍嗤之以鼻。但见到他之后……”
他不由又兴奋起来,胡乱挥着手臂:“热导线技术在他手中将焕发新的活力,一些你我完全想不到的东西,或许就要在他手中诞生!你看吧,整个人类世界都会受到影响,而不止曙光一国!”
“也许我们的国名,便应了此时的运。”伊特若有所思。
“小伊,我很认真地对你说。”卡奇深吸了一口气,“不要吝惜钱财,拿出一笔交给他吧。他会为你带来奇迹。”
“你的话只能听一半。”伊特说,“这是从我五岁时认识你起就得到的教训。”
“扯淡!”卡奇愤怒挥手。
“这次我仍不打算信你。”伊特说。
“我不会拿出一笔钱给他。”他说,“我会倾尽所有资产,不惜举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