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中,吴正端着酒杯站在窗前。
外面的骚乱并没有让他惊慌失措。这样的场面又不是没有出现过,有什么大不了?
自己身边有百名重甲武士保护,什么样的人可以一路杀到城堡前?
大队重甲正规军?
大人笑了笑,浅饮杯中美酒。
酒的味道其实是苦涩的,哪里能品出什么甘美。但这苦涩,却能带来某种特殊的快感,因此令人乐此不疲。
每一个初尝酒味的年轻人,总会皱起眉头,在心里叫几声苦,然后搞不懂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沉迷其中。但表面上却要装出一副平湖无波的样子来,不然,怕就要被别人看低嘲笑。
可等尝到了那种特别的感觉,却又会无法自拔。
吴正品着酒,想着罗英与安文。
你们就是初尝美酒的少年,还不知其中的甘美。但不用急,慢慢的,这杯权力的酒就会让你们变化,总有一天你们能学会如何享受它的滋味,如何沉醉于那飘飘然的感觉中。
我不急,我慢慢地等着那一天,等着时间改变你们的一切,等着你们自相残杀。最后,赢家一定还是我。
是的,你们最终一定会自相残杀的——罗英不会允许国家的大权受制于安文,而安文也必会生出夺取最终权力的野心。这是人性的必然,没谁逃得开。
今天我终于想通了,那时才是我出手的最佳时机,而现在,我只要静静坐在庄园中品着你们的味道就好。其他一切动作,都是多余。
我不会再糊涂,不会再充当你们共同的敌人,让你们始终保持着同仇敌忾。
我要沉默下来。
当共同的敌人消失,曾并肩作战的伙伴们就会开始互相为敌。
这就是人啊!没有敌人,是一刻也活不下去的。
人就是这样的动物。
吴正笑了起来:等你们两败俱伤时再出手,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在今日才突然想明白,真是可笑。
不过总归不晚。
他笑着,饮尽杯中酒。
“大人!”
莫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令他隐约不快。回过头,见到的是脸色十分难看的莫里,正快步向自己走来,身后跟着两名重甲武士。
“这是干什么?”吴正皱眉。
“大人,请您立刻撤庄园!”莫里语气急切。
“撤离庄园?”吴正怔住,“莫里,你这是在发什么疯?”
“是安文。”莫里说,“他已经杀光了我派去阻截的五十名重甲武士,正向这边赶来。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吴正手里的酒杯失手摔落在地,在厚地毯上弹了几下,并没有摔破。
城堡之外,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正飞奔而来。四十几名重甲武士武士大队长的指挥下,手持着各式太阳重甲专用武器守在城堡门前。
“站住!”队长厉喝,“你这样做,是与整个帝国的法律为敌!就算是你‘安牌’老板,就算你是主政官的好友,也没人救得了你!”
安文不语,只是向前。
“杀!”队长发出怒吼,庄园私兵队最后的这四十几名重甲武士同时向前冲去。
铁拳呼啸而来,打在最前方一个武士身上,武士向后飞了出去,如同一枚炮弹,直接撞倒了后方的三名重甲武士。一时间,数人滚成一团。中拳者和被其直接撞中者当场死亡,另两名重甲武士虽挣扎着站起,却也是踉踉跄跄。
重甲武士们心惊胆战,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上来。
勇敢本是值得骄傲的特质,但可惜,当用在维护恶人时,却显得那么令人憎恶。
安文一拳将一个重甲武士挑飞空中,另一只手抓住重甲武士的小腿,当成一件武器抡开,砸倒了另一位重甲武士。承受了两剑一斧的同时,左脚支撑大地,右脚抡起横扫,直接将两名重甲武士一起踢得横飞出去,撞破了城堡的墙壁摔进屋子里。
吴正还没来得及撤离,此时,他快步奔到窗前,惊讶地看着在下方肆虐的黑色巨人。
“这……这是什么?”他失声惊呼。
“是安文。”莫里声音也有些颤抖。“大人,他……他似乎是制造出了了不得的新武器,就算是一百重甲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大人,快撤吧!”
吴正似乎没有听到莫里的声音,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窗外。
怎么可能?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可怕的武器?连号称人类最强武器的太阳重甲在它的面前都如此不堪一击,那么天地间还有什么东西能拦得住它?
安文,你究竟长了一颗什么样的脑袋,为什么可以制造出这样可怕的东西来?
吴正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地毯很厚,摔不碎杯子,也摔不坏大人。但莫里还是急忙上前,将大人扶起,焦急地问:“大人,您没事吧?”
悲从中来,吴正猛地推开莫里,再次扑到窗前。
“为什么会这样!”他愤怒地咆哮着,拳头重重砸在旁边的墙上。
就在这时,一个重甲武士被安文一拳击飞,撞在窗子旁的墙壁上。轰然一响中,墙壁被重甲武士撞出一个大洞,那全身扭曲得不成样子的重甲武士落在屋子里,屋里的两个重甲武士望着那尸体,一时脸色苍白。
他们暗自庆幸自己被分派来护送大人撤离,否则,恐怕也会如眼前的同伴一样。
“大人,快撤吧!”他们情不自禁地催促着。
“父亲!”大少爷吴宇惊恐地冲了进来,望了一眼窗外,便吓得连退了几步。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是安文?”他焦急地问。
“大人!”夫人也冲了进来,神色慌张。
“走,快走!”吴正这时才缓过神来,挥臂大叫,“立刻离开庄园!”
“我们去哪里?”夫人怔怔地问。
“哪里,哪里?”吴正一时慌乱,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大人,我们应该去王都!”莫里大声提醒,“安文总不敢在王都中大开杀戒吧?”
“对,没错!”吴正急忙点头,“快备车,快备车!去王都,去皇城!”
“等一等,我还有好多宝贝要收拾……”吴宇一边叫着,一边往外冲。
“混账!”吴正一把拉住他,给了儿子一个嘴巴:“现在到了什么时候,还在担心什么身外物?我们是在逃命!”
逃命?
吴宇怔怔。
堂堂前帝国主政官,连皇室也要给足面子的大人物,手握着上百重甲武士私兵的人,竟然要逃命?
那本来应该是离我们吴家如星空般遥远的两个字啊!
红了眼睛的吴正拉起妻子和儿子往外跑,莫里急忙在前面引路。他冲得最快,最先来到了城堡后门处,狂叫着让车夫将马车驾过来。惊恐的车夫挥起鞭子,马车疾驰而来。
“大人要去哪儿?”
突然间,一个穿着陈旧铠甲的重甲武士一跃落下,挡在拉着妻子和儿子刚刚冲出后门的吴正面前。
“你……你是什么人?”吴正厉喝。
莫里红了眼,猛地向着这个重甲武士冲来。
重甲武士一跃躲开,落在马车上,直接将那华丽的车厢砸了个粉碎。随后,他如同枚炮弹般飞掠而出,掠出之前,先一掌将车夫推得飞出十几米远,摔在地上。
拉车的两匹马受了惊,嘶鸣着向前奔去。
两名重甲武士守卫快步向前,护住大人。他们害怕那个黑色的巨人,但怎么会怕眼前这个家伙?
那一身太阳重甲,像套翻新的破烂一样,让他们情不自禁想起了叫花子。这样的铠甲又能有什么力量?
他们不知道,十几年前,也曾有很多重甲武士如此想。
结果,他们一个接一个死于那在山林中穿着一身能量不全的破损铠甲,如幽灵般游荡的武士手中。
那武士,叫云冲。
“你去追车子,我来杀了他!”一个重甲武士十分自信地对同伴下了令,只身迎向云冲。
两道黑影在空中相遇,同时挥拳击向对方。
撞击的刹那,云冲偏过头,躲过了对方那一拳,而他的拳头,却以更快的速度砸在对方的面罩上。面罩碎裂,化为无数碎片,与他的拳头一起撞在武士的脸上,刺入武士的脸中。
鲜血喷流中,武士的身体轰然砸在地上。
另一位重甲武士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也冲了上去。他谨慎地出腿直踢,逼云冲与自己拉开距离,同时冲着莫里大叫:“大人,你们快走!”
莫里冲向马车,伸手抓住缰绳,生生将两匹惊马死死拉住。他一跃上车,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将马车调头驶了回来。
“大人,走!”他大声叫着,向着吴正伸出手。
此时,云冲连续三拳将自己的对手打得摔倒在地,再爬不起来。
他抬头大吼:“安文,吴正在城堡后面!”
面罩上的扩音热导线阵全力发动,这一声吼,如同雷鸣。
城堡前方,尸横遍地。安文留下这一地着甲死尸,沉默奔行,直接撞破墙壁。
巨大的城堡,被他一冲而穿。
吴正一家三口跳上马车,而那倒地的重甲武士咬牙坚持着爬起,将云冲拖住。
“驾!”莫里抓紧缰绳,挥鞭打马,马车立刻向着前方猛冲出去。
但这时,随着一声轰鸣,一道巨大的黑影撞破墙壁自城堡中疾掠而至,挡在车前,伸出两只手,张开手掌各压向一匹马头。
两匹马在重压下瞬间折断脖颈,软软地倒下。
疾奔的马车,撞在那高大的黑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