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会这样?怎么可能!”
庄园中,吴正暴跳如雷。
莫里沉默以对,内心颤抖。
他一直派人盯着几处城门和罗府,甚至是主政厅,但并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车辆进入王都往罗府或主政厅送什么东西——除了楠树州那边运来的灯和血罐。
那么多具尸体,怎么可以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军部?
他知道这次闯了大祸,但越是如此,便越不能承认这件事。否则……那后果他真的不敢想象。
就当我完全与此事无关吧。
“我明白了,这是阴谋,是算计!”吴正咆哮着,“他们故意表现出种种破绽,为的就是引我上当!”
莫里心头一震,暗骂自己愚蠢。
其实这件事自己本可以阻止,只要告诫大人这件事可能是安文布下的陷阱诡计,对方很可能掌握着证据,但故意不露在外,故意让吴正以为他们是在做戏,是在鼓吹,是在愚弄民众……
他心里充满悔恨。
你明明没有大人那样的智慧,却非要冒充智者搞这种借力的计,真是自不量力!如今反而害了大人……
不,没关系的,这不过是小事,顶多影响大人的名誉。名誉是身外物,反正……反正大人这些年在名誉上……
他心中忐忑,自我安慰。
吴正的名誉早已臭了大街,现在也不过是多一条被人数落的罪名。帝国与******的名声也不重要,既然舆论战一时打不过安文,那么就偃旗息鼓一阵子,也无不可。事情的风头总会过去,等人们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报社一样可以东山再起。
就算再抬不起头,大不了再投资办一家新报社,一样可以与曙光报一战。
吴正在愤怒之余,也这样自我安慰着。
他冷笑着自语:“安文,罗英,这次算你们本事!但又如何?我不怕名声被污,因为它已经被你们踢到了水沟里,再多被泼些脏水又能怎样?你们看我不顺眼又如何,杀我?你们以什么名义?要知道皇室为了他们那些丑闻不外露,只会保着我!”
他哈哈大笑,状若疯狂。
莫里心安了好多。
王都在短暂的安静之后,突然间又热闹了起来。
那些愤怒的年轻人们又走上街头,打着横幅游行抗议。
他们年轻气盛,怒火不会轻易平息,只会转移。这一次,他们喊的出口号出之前完全不同:
“严惩造谣中伤‘安牌’者!”
“还安文以公道!”
“揪出与魔族勾结的人族败类!”
“严惩吴正!”
“不杀吴正,国将不国,人族希望何在?”
他们愤怒地游走于街头,带动起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的队伍。一时间,王都民众群情激愤,杀吴正正国法的呼声越来越高。
皇城中,罗英与明珠女皇相对而坐。
女皇有些尴尬地低垂着头,半晌不语。
“说吧,陛下。”罗英说,“皇室宗理会对吴正到底是什么意见?”
“你知道……”陛下欲言又止。
半晌后,她抬起头,眼里充满了愧疚:“有些事,真的不能被公众知晓。事关皇室的尊严……罗大人,虽然人类的皇族已经退出了统治的舞台,但毕竟还是国家最高权力的象征。曙光正在蒸蒸日上超越诸国的过程中,各国虽然表面敬重,实际怎么可能不心怀嫉妒?如果这时有皇家丑闻被曝光,对帝国不会有任何好处。所以……”
“我明白了。”罗英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们也只能忍受着吴正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一次又一次的中伤,一次又一次的阴谋诡计!我们也只能被动防守,只能等着挨打,惟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被打时伤得不那么重!”
他的语气越来越重。
陛下惭愧地低下了头。
罗英突然有些不忍。
他叹了口气:“陛下,我知道您也是没有办法。”
眼泪自陛下眼中滑落,悄然无声。
“这些都是皇室自己作的孽,却要你们来偿还,我知道这不公平……”她低声说。
“不是您的错,我也无意在此抱怨先王。我只愿小王子长大后,继承的是一个没有污名的王位。”罗英沉声说。
“你放心。”陛下抬起头来。“我在位时,皇室绝不会有任何丑闻出现。”
“那就好。”罗英起身,恭敬一礼。
出了皇城,见到的是打马而来的杜云霄。罗英微微皱眉:“你现在应该在和九国大使沟通,避免帝国出丑才对。”
“有用吗?”杜云霄下马摇头,“他们在表面当然会说不会将这次的骚乱大肆宣扬,但暗地里谁能管得住他们的嘴?我们能阻止官方报告,难道还能阻止他们私下里的交流?”
罗英叹息。
“如果不除吴正,我们不但没办法给人民一个交代,也没办法给整个人族以交代。”杜云霄激动地说,“我明白皇室害怕丑闻被曝光,但……但在这种情况下连对吴正的调查都不进行,这本身才是最大的丑闻!”
罗英不语。
“大人!”杜云霄一脸忧虑。
“陛下也很为难。”罗英说。“我们对她施压也毫无意义。”
杜云霄沉默了。
“这些皇族!”他恨恨地咬了咬牙。
“大人,难道我们就只能看着吴正逍遥法外?”他问罗英。“难道我们就只能等着他再使出诡计,再向我们暗地里刺出毒剑?”
“你以为安文是只知道被动挨打的人吗?”罗英突然笑了。
杜云霄一怔,不等他问,大人已经上了车。
“回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大人说着一挥手,马车滚滚向前。
杜云霄在原地怔了很久。许久之后,他缓缓抬起头,望着那巍巍的皇城,握紧了拳头。
“要你们何用?”他低声说。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这群没用废物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为今日的愚蠢付出代价,总有一天,我会让大人不必再受你们这群家伙的压迫!总有那么一天!”
他上马,打马而去。
健马吃痛长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主人抽下的鞭子如此之狠。
罗府中,修缺手捧着一把鲜花往寒歌的房间走。
新鲜的玫瑰,上面还带着露水。
此时他脑海里翻滚着的,全是那天安文被拒之门外的画面,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想笑。
安老板,这次恐怕要让你难过了。没办法啊,你虽然是人族的英雄,但爱情这回事,可不会因为身份不同就偏向于谁。一切要看实力!
我与老大朝夕相处,感情岂是你这整天埋头于工作室不见人的家伙能比的?
看吧,我这就去征服老大!
满心欢喜地举起手要敲门,但未及敲,门就自己开了。
正要出门的寒歌一怔:“你干什么?”
修缺满心幸福,心想:这就是心有灵犀吧?不,不光是心有灵犀,这也是上天对我的暗示——我和老大是有缘的,我正要敲门,老大就出来了,这就是缘分啊!
“有病!”寒歌见修缺站在那里,脸上的洋溢着怪异的笑,横了他一眼便要离开。
“老大!”修缺急忙追上去,大声叫:“玫瑰,玫瑰!新鲜的玫瑰!”
一时激动,却把先前想好的词全忘到了九霄云外。
寒歌回头皱眉:“新不新鲜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我送你……”修缺结巴着说。
“为什么送我玫瑰?”寒歌问。
“因为它象征着……”修缺说。
“象征着我?”寒歌冷笑,“面相娇艳,但实际上却带着一堆锋利的刺,隐藏于花下等着伤人流血是不是?修缺,有出息了啊,敢用这种手法来嘲讽我?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修缺苦着脸,咧着大脸想解释,但寒歌没给他这个机会,转身就走,直奔安文的地下室。
修缺望着寒歌的背影,看着她走下楼梯,咧开大嘴,默默流泪。
我的命运啊!你为何是苦涩的?
寒歌下了楼,敲响了安文工作室的门。一手油污一身脏的安文打开了门,看到的是寒歌的笑脸。
刚才面对修缺还是冷若冰霜,现在就换成了阳春三月的和煦春风。
“这些天你闭门不出,我怕你闷死在里面。”寒歌笑着开玩笑。
“那你也太小看主政官府邸的通风系统了。”安文笑笑,将寒歌让了进来。
寒歌望着屋子里那摆放在中央的大家伙,忍不住说:“真想早点看到它发起威风来的姿态。一定能横扫一切妖魔兽神吧?”
“应该是这样。”安文点了点头。“但其实我对魔族的魔法了解得还不够。最可惜的是这次没能抓到一个魔族俘虏。”
“整个人类历史上,也没有谁俘虏过魔族。”寒歌说,“妖族像宝贝一样保护着他们,我们哪里能有机会。就算有过,得到的也只是自杀了的尸体。这件事上你不必自责了。”
安文笑了笑,点了点头。
“到底怎样了?”寒歌问。
“已经可以使用了。”安文说。“只是有些令人难过。”
“怎么?”
“因为它第一次展现威力,即将杀的不是妖魔兽神,而是我们的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