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庄园中,有人长衣随风而动。
他立在城堡前,负着手。
有至少五十支强弩在暗中对准了他,他虽有所觉,却全不当一回事。
“大人请您进去说话。”莫里出现在门前,躬了躬身。
“多谢。”男人同样躬了躬身。
他随着莫里走入城堡,一路来到吴正大人的办公室。走入那间宽敞的大屋后,他并没有坐在大人对面的椅子上,而是站得笔直。
“听说上一次为营救方福,余先生受了伤?”吴正抬起头打量着这个光荣会第一号人物,传说中真正的第一杀手。
“已经好了。”男人笑了笑,“谢谢大人关心。”
“我并没有接手光荣会的打算。”吴正重又低下头,“我当然需要一把能在暗中伤人的剑,但老实说,你们一直以来的表现并不能让我满意。所谓的会长之下第一杀手成了安文的护卫,而你这位会长连续两次被人重创……安文也就算了,听说第一次,是败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中?”
“如果帝国的战斗英雄可以被称为无名小卒的话。”余光再笑。
吴正的面色变化,抬头盯住余光。
“王都的地下王者是高格。”余光说,“毕竟曾身为帝国将军,他在军中有不小的影响力,因此,大人在任时才拿他无可奈何。”
“你说的战斗英雄……”吴正目光阴沉。
“当然是那位与大人有血海深仇的人。”余光说。
“不过他这里似乎是出了点问题。”他指了指脑袋。
吴正神色阴晴不定。
“你这次来只为告诉我这个?”他有些恼火,“可现在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在任时,你又在哪里?”
“那时有方福大人夹在中间,我不好僭越。”余光答。
随后说:“知道有一个仇人仍在世,总归不会毫无意义。”
“我的仇人不差他一个。”吴正冷笑。“连安文也奈何我不得,小小的白星有什么可怕?”
“这次来也是为对付安文。”余光说。
“这样的话,还有继续谈的必要。”吴正点了点头,示意余光坐下,但余光似乎很乐于像莫里一样站着,以示对大人的尊敬。
“您之前曾对巨神的林卓越下过手,但却失败?”余光问。
“你是什么意思?”吴正有些不悦。
“安文本身实力强大,又有罗英保护,无懈可击。”余光说,“但他这人重感情,是致命伤。他的朋友最主要的有四人,罗英不必说,其次还有剧神乔法雷、大元帅副官艾莱克和帝国报社社长安德。这几人虽然并不难攻破,但任何一人有失,都会引起大动荡,对大人不利。不过……”
他微微一笑:“剧神麾下最得力的助手是林卓越。如果没有这位英俊潇洒,演技又无懈可击的偶像,乔法雷的戏剧很难打动得了人。”
“你想帮我杀林卓越?”吴正本来满怀希望,此刻心又冷了下来,轻蔑一笑:“诚然,那会是乔法雷的巨大损失,但又如何?会让安文伤筋还是动骨?”
“也许不止是伤筋动骨。”余光笑了。
那笑容中有深意。
吴正目光一动:“说说看。”
“林卓越并非武者,大人那次刺杀更在安文成名之前,那时的林卓越,还只是一个刚刚开始受欢迎的演员,进出戏院时还没有保镖车马。”余光说,“所以我很好奇当时是谁救了他。最近他们在搞全国巡回演出,于是我就试探了一下,结果有意外的发现。”
吴正不语,只是盯住他,等着下文。
“林卓越身边有妖族。”余光说。
吴正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几乎就要望向莫里。
莫里沉默不语,看着余光,琢磨着余光的用意。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吴正皱眉。
“是林卓越的妻子。”余光并没有卖关子的意思,“我曾亲自出手试探,发现她是受过格斗试练的真正妖族战士。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她到底为何会成了林卓越的妻子,但不论如何,这件丑闻一经披露,安文都无法再安稳。”
“他大可表示对此一无所知。”吴正说。
“问题是林卓越与他的关系极不一般。”余光说,“据我所知,林卓越与其他演员不同,安文最初有意组建剧团时,他出了大力,因为那时安文还只是一个一文不值的普通年轻人,所以他们之间并非一般人猜测的雇佣关系。他们也是朋友,而且,林卓越是为安文出过力,帮他取得过成功的伙伴。如果安文放弃林卓越,恐怕会使其他人与他离心离德,而如果安文插手此事……”
他笑了笑,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安文除了才华之外,最能征服人心的,便是他对朋友的态度。”他说,“破掉了他重情重义的假面,他剩下的就只是钱。那对他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大人。”莫里忍不住开口,“我觉得,安文应该不会放弃林卓越。”
吴正缓缓点头。
是啊,林卓越是帝国戏剧界最璀璨的明星,是帝国中几乎所有女子的心中偶像。他站出来挥手一呼,立刻会有无数人呼应,许多贵族与掌权者也会因家中女眷的态度,而因林卓越一句话,做出对安文有利的事来。
军方力量有艾莱克,舆论有安德,但这二者想要真正影响全民,总不那么容易。
可乔法雷和林卓越不同,这种偶像只要一句话,就要以让几千几万人跟着没有理智地发疯。
这才可怕。
换成是我,我也不可能轻易放弃他。但如果保他,就是在冒险,就是在向死路走。
吴正笑了。
“听说他们的巡演团明天中午抵达?让报纸加印一期,明早就把这件事先报出来。”吴正冲莫里一点头。
莫里躬身退下,开门时,意外地看到走廊中立着一人。莫里皱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先前大人吩咐我盯着王都地下的事。”那人恭敬站定,小声回答:“有了一些眉目,特意送来给大人看。”
莫里点了点头,示意那人进去,自己则快步离去。
那人进入屋中,并没有多看余光一眼,上前将一份报告交给了吴正。吴正仔细看过后掷在一旁:“可惜,你始终慢了别人一步,不然,真应该算你一件大功。”
“属下下次一定更加勤勉。”那人答。
“你去吧。”吴正随意挥了挥手,并没将那人放在心上。
那人离了大屋,在走廊中行走时,透过窗子看到莫里在院中乘上一辆马车离开。他犹豫了片刻,快步下楼,骑上一匹快马跟了出去。
莫里去了帝国与人民报社,与社长一番深谈后,报社立刻忙了起来。而当莫里离开报社后,那人进入其中,于不经意地询问中大致了解了这一期报纸的内容后,借大人的名义再次强调了这份报纸的重要,叮嘱社长一定要小心办好此事,然后打马离开,直奔主政厅。
守卫对这人很熟悉,因为他过去曾是这里的常客,或者说,也是这幢楼中的大人之一。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此人的主子已经成了一介平民,此人更因此受到连累,被调到治安军之中,再没了随意出入这里的资格,于是立刻上前,将其拦下。
“大人。”守卫面色冰冷,“您要做什么?”
那人径直向前,低声说:“我要见主政官大人!”
守卫笑了:“大人是不是睡糊涂了?您的主政官大人如今在城外,您来错地方了。”
“告诉罗大人,有天大的事!”那人眉目间带着一股威严,“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但如果耽误了大事,等着你的惟有利剑!”
守卫败下阵来。
他终不过是守卫这幢楼的小人物,虽然对面的人已经失了势,但官职仍高于他。在对峙之中,他不是对手。
罗英得知有吴正昔日部下要来见自己,先怔了怔。
“大人,吴正会不会铤而走险?”得到消息的武官长赶到办公室,紧张地问。
罗英摇了摇头:“应该没有那种胆子,而且也不可能成功。让他进来吧。”
“我在这里守卫。”武官长握紧了佩剑。
不久后,那人进入办公室,恭敬地向着罗英一礼后,开门见山:“大人,吴正方才与光荣会的余光见面后,便吩咐帝国与人民报社加印了一期报纸,内容与安文老板有关。”
罗英一怔,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来人一见面便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请大人相信我。”那人神情激动,“我过去虽然曾为吴正做过许多错事,但……但在赤金州目睹安老板只身刺杀州主政官庞达后,我的人生便彻底变了。”
他情不自禁地以手握紧了衣角:“我也曾少年热血,也曾向往过匡扶正义,但官场打滚几年就令我改变了初衷。我曾以为这是圆滑,是成熟,是智慧,可直到眼见安老板不顾生死杀一官而救众人,才突然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梦。”
他诚恳地说:“那时,我便打定了主意,我的人生前半段虽曾走错,但后半段,却不能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