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寒歌问。
“你以为我会说?”莫里笑。“对了,那个小伙子到底在哪里呢?该不会是绕到我的背后想要偷袭吧。”
说着,反手向身后一剑,硬生生将凌空跃来一剑几能开山的修缺震落地上。
三人中两人在树,一人落地,抬头瞪眼大吼:“又是你?”
“是我。”莫里点头。“这次没有卫兵,也没有重甲武士在外面骚扰,我可以慢慢玩死你们两个。”
“谁玩死谁?”修缺狂笑,突然一剑斩向莫里立足大树。
树干有一人粗,用一辆战车去撞也未必能断,但被他一剑扫过,便生生从中而断,斜着滑落。
莫里立于枝上不动,身形随树干倾斜而倾斜,始终保持与地面垂直,在某一个绝佳时机里突然向下坠去。
“闪开!”寒歌厉喝一声,飞身双剑连斩。
“我正是要引你来。”莫里微笑拧身,脚在将倒的树干上用力一踏而出,凌空迎向寒歌。寒歌双剑起舞化成两团光芒幻影,但仍挡不住那如毒蛇般的一剑寒光,刹那肩头中剑,血洒当空。
修缺狂叫,拔地而起,一剑化为流星刺向莫里,莫里抽剑拧身,一脚踢在寒歌身上,将寒歌踢出的同时借力跃向一旁,落地时疾掠而来,一剑横斩。
修缺一刺落空,刚落地上,莫里便至,他仓促间红着眼挥剑,取的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打法。莫里微微一笑不和他硬碰硬,凌空一个旋转,左手按着他的头顶跃了过去,身子一转,一脚踢在修缺背后,修缺笔直飞出,撞在一棵树上。
一踢之力足以令莫里再次向前掠出,剑如毒蛇,锁定寒歌。寒歌被一踢摔落,此时刚刚爬起,见剑光已经要到眼前,一口气不及喘匀便仓促应战,一时间三剑交击之声连响十几下,但最终还是一道鲜血飞洒,是寒歌再中一剑。
她摔在地上,挣扎着想起,但莫里不给她机会,一剑再至。
修缺不顾满嘴鲜血,猛地疾奔而来,一剑如同滚雷一般向着莫里背心斩去。一夫拼死,万夫辟易,莫里不愿与这疯狂的家伙硬拼,于是闪身躲而过。修缺收不住剑势,却差点一剑斩在寒歌身上,硬生生止住剑,嘴里又溢出一股鲜血。
“你伤得可比她重。”莫里立于远处微笑,手中剑不时转出个寒光闪耀的圆弧。
“一样能杀你。”修缺横剑当胸,护在寒歌身前。
“闪开。”寒歌语声冰冷,拄着剑站了起来,身子摇晃,握剑的双手上满是鲜血,剑已经有些握不稳。
“别逞强。”修缺嘿嘿一笑,“女人家家的躲远点,现在是男人之间的战斗。”
他冲莫里勾了勾手:“怎么样,来场像男子汉间的比拼?”
莫里笑了:“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但我不在乎。那些普通的武者来的再多也没有意义。况且依他们的速度,想要追上回去报信后再折返的你也难。算一算,我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和你们两个玩。”
“好啊,要玩就玩得有意思点。”修缺说。“我们两个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各让对方出剑刺击,看谁撑到最后,如何?”
“我并不是傻子。”莫里摇头。
“你疯了?”寒歌在后面冷冷质问。
“别急啊。”修缺嘿嘿地笑,“我让你先刺我,如何?”
“那你岂不是必死无疑?”莫里不解。
“那可不一定。”修缺说。“我抗打的功夫一般人可比不上。你怕不怕?”
“滚!”寒歌厉喝一声,突然一脚踢倒了修缺,飞身向着莫里冲去,双剑依然光芒缭乱,让人看不清楚。莫里微笑盯住对手,长剑向前一点,寒歌不为所动,径直冲了过来,身子突然旋转起来,左手剑横斩而过,从上空看,是在地上划了一个完美的半圆。
半圆如月形,清凉生辉。
莫里竖起长剑挡下,叮地一响中,寒歌身形再转,右手剑亦划出半圆。莫里移剑至另一侧,挡下一击。寒歌身子连旋,顷刻之间有十数声响于莫里左右两侧,但都被他从容挡下。
寒歌突然变招,身子再一旋故意斩了个空,莫里竖剑于体侧,便直接顺势挥剑横斩,不想剑身方触到寒歌侧肋,就见寒歌口中又有暗影一闪,莫里惊出一身冷汗,不顾一切飞掠躲开,但仍被暗影擦着脸掠过。
暗影虽细小却锋利,力量又足,竟然刺穿了他的面具,掠向后方远处才落地。
如果不是有这面具影响了寒歌对于目标的判断,这只毒针可能就会擦破莫里的脸皮,到时这位一直占据上风的高手,恐怕就要成为剧毒飞针的牺牲品。
但,躲过便是躲过了。
寒歌摔落地上。莫里掠走时虽然快速撤剑,但也在她身侧带出一道伤口。此时鲜血涌出,染湿了黑衣,染红了大地。她倒在地上,再无力起身,只是剧烈喘息,但总觉得吸入的气不够用。
修缺狂叫着爬了起来,踉跄冲向莫里,却被莫里反手一剑斩倒在地。剑伤不致命,但却使修缺再爬不起来。莫里的目光冰冷,扫过两人,摇头一叹:“如果不是跟随罗英,你们两个本来有大好的前程。何苦?”
“说了你也不懂。”寒歌艰难应声。
“我也不想懂。”莫里缓步向前。
“先杀我。”修缺倒在地上,仍在大叫:“是个男人,就别对女人动手,丢不丢人?来,要杀先杀了你爷爷我,看你那把剑斩不斩得动爷爷的骨头?”
“还逞强。”寒歌冷笑。但冷冷的笑中有温暖的味道。
于是修缺笑了。
莫里不理修缺,缓步走到寒歌的身边,低头看着那年轻的躯体,叹了口气:“如花的年纪,如花的容貌,体型因为长年的锻炼又塑造得这么好,真的梳妆打扮起来,不知要令多少男人为你疯狂。真是可惜了。”
修缺挣扎抬头,望着远处的寒歌。
就这样死去?
他眼睛模糊,有泪流出,恨自己如此无能,竟然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也恨莫里这家伙的武力实在变态,不似人类。
“那个傻小子很喜欢你。”莫里看着寒歌,眼中神色有些复杂。“就让他这么死了,是不是有点残忍?死前是不是应该让他听几句想听的话呢?”
“要杀就快动手。”寒歌声音冰冷。
血流得太多,她已经有些睁不开眼。
身为杀手,早晚有一天会死于杀戮,这就像是善游者终溺于水一样。常在生死边缘走,取别人的性命,将别人推入死亡的深渊,不知不觉哪一天里,自己也会被更强者推下去。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没有什么甘不甘心,这一切只是命。
但是……
我如果死了,他怎么办呢?凭他手里的光铳能对付得了这个“非人”吗?如果不能,他和罗英难道也注定要死在这里?
这是她最大的不甘。
“别这么无情吧。”莫里说,“反正也快要死了,在临死之前就算说句谎话,能让喜欢你的人死得安心快乐些,不也是一件好事?”
不是闲得无聊,不是故意戏弄。
莫里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看到修缺为了寒歌不惜拼死拖延时间,以死为代价想出种种计谋让自己被他拖住,好让寒歌有机会逃生,心里在就有点感动。
总是要死的,你们是如此,我也是如此,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人世间有太多不公,最大的不公就是你爱的人不爱你。但无所谓,爱这种东西不是索取而应该是付出,只考虑自己爱是不爱就好,至于对方爱不爱我,又有什么关系?
可话是这样说,相思者总归还是渴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回应,哪怕是生命将终时的一句谎话,也能让我离去得安然,觉得这一辈子为你的付出都值得,都无悔。
你为何不能说?
“你为何不能说?”莫里忍不住说出了口。
“因为越是这样,我越不能骗他。”寒歌看着莫里,不知为何被他此时的眼神触动。
莫里若有所思,半晌后点了点头:“我下手会尽量干脆利落一些,不会让你太痛苦。如果世间真如你们人族传说中所说,有来生来世,我祝愿你们能在一起。”
他举剑对准寒歌的心脏,剑刃平稳上移,慢慢蓄力。
“住手,混蛋!”修缺狂吼,鲜血自口中喷涌。
寒歌平静地闭上了眼。
嗯,也许人真的会有来生来世。
你若最终也不能逃过这家伙的剑,那我们就来世见。到时我们要怎样相逢又怎样相识呢?不若我还做一个杀手,受伤倒在荒野之中,你再来救我吧!
脸上有笑。
眼角有泪。
莫里的手有一丝微颤,不是因那笑与那泪。
他猛地抬头望向远方。
远方有一道黑影,疾如奔雷,撞断了树,踏碎了路,如同一道乌黑的流星划破空间,狠狠撞了过来!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莫里微笑——我等的其实就是你。
但刹那间他开始惊慌,急忙竖起剑在身前抵挡,金属与金属撞击之中,剑身先发出叮地一响,接着发出可怕的吱呀声。
顷刻之间,剑断,人如离弦箭,飞掠远方,撞在树上。
树断,人倒,血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