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上长满了杂草,需要拨开上面的部分,透过密集的根茎看下面是否铺着砖块才能辨别自身是不是还行走在道路上,所以关远基本上是走一步就必须得停下来确认一番,然后再迈出下一步的,这样的行动方式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和时间,不过为了避免落水致自己于死地,他是一步也不打算离开这条小路的。
继续缓慢前行,十几分钟后,关远脸上全是雨水和汗水的混合物,粘稠无比,他擦下汗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走过的路程。
“怎么才一百米。”
他彻底惊呆了,公园的小路都是给人们散步遛弯的,不可能是一条两点一线,从南到北笔直的就给你横跨整个公园的,就算这公园比较小吧,可这弯弯曲曲的道路按正常脚步来走那怎么也得走个二十多分钟吧。
“一百米我走了十几分钟,这要逛公园一圈,不还得按小时来计算啊。”
关远心里有点打退堂鼓了,500块钱不就暂时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了吗,用得着着这样辛苦吗,还冒着一定的风险。
他摇了摇头,拿出兜里的半截牵引绳,这还是亭子里的女人怕自己的爱宠多多伤他,特意给他的,她说多多一般闻着有它自己气味的东西都会非常宝贵的藏起来,像是家里吃剩的猪骨头都会藏在沙发下面一样,只要拿出这牵引绳,多多一定不会伤害他,还开玩笑说说不定还会把关远藏起来。
“怎么仔细一想,好像是骂我呢?我是猪骨头?”关远揣好狗链,心里在好好措词,毕竟还是他自己主动提出要帮别人的。
头顶树叶茂密,仅能从雨滴落在叶子上的声响来判断雨势,声音要是急促那就是还在下大雨,要是滴滴答答的那天气多半马上就要放晴了,关远想好怎么说后,转身开始往回走。
来时已经踏平了道上的杂草,现在回去也不用那么的麻烦,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发现在滴答的雨声中好像夹杂了点其它的声音。
关远停了下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可耳边蚊虫飞舞的声音又干扰了他,他双臂乱舞驱散开蚊虫,正好在此时那声音又传来了。
“汪。”
声音非常微弱,应该是从比较远的地方传来,如果不是这里的环境迫使关远集中注意力,那还真是不容易察觉。
关远循着声音抬头张望,不过这叫声再也没有响起,他只能大概猜测这是在某个方向,某片黑漆漆的树林中传来的。
“汪,这声音只有狗叫的出来了吧,可也无法确定这条狗就是多多啊,这里可以遮风又能避雨,有条流浪狗钻进来也很合理,但是是多多的可能性很大啊…。”关远站在原地又开始犹豫了。
……
绵绵细雨说来就来,这条路上本来就没几个行人,这下还全都跑回家去了。
听见了雨水落在车上发出的清脆声响,里面躺着的这个人一下坐了起来,他非常的着急,不过没有忙着下车,而是不顾雨水飘进车里降下了车窗,探出头去四下张望。在确认这条路上已经没有一个人后,他又坐回去升上了车窗,接着车子左摇右晃嘎吱作响。
三分钟后,穿好了黑色雨衣,带上工具的男人下了车,他十分的警惕,等道路尽头的车辆转弯或是驶过后才从车后出来,径直跑到了公路对面。
公园的大门紧闭,透过铁栅栏的空隙观察,男人没有发现异常,门后的保安室内没有动静,门上挂着的锁链满是锈迹,锁眼也不知道被哪个顽皮的小孩用小石渣给堵死,看上去这里已经很久没人进去过了。
男人松了口气,他赶紧拿出大号的钳子夹断了锁链,推开铁门进去,然后反手把铁门重新关上,把锁链断开有崭新痕迹的一头转向了公园内侧,做好了基本的伪装。
公园内的入口处放放有展示牌,上面画了张大大的地图,虽然上面糊满了各种污渍,可大致上还是能看清就是这公园的,不过男人看都没看展示牌一眼,背着空空的旅行包,手里提着铁锹扫开面前一片高深的杂草,就走进了公园深处。
黑色的雨衣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越往里面走男人仿佛就越放松,他知道这里荒废了很久,到了晚上更不会有人,他对这里非常的熟悉,熟悉到甚至不用开手电筒,也能知道前方五米的草丛后是一个小池塘,该在那里向右转,他心里估算着步伐,一步两步,还有四十步就能看见第一个建筑物了,那是个公共厕所,以前就年久失修经常漏水。
长长的雨衣几乎拖到了地上,与脚边的杂草摩擦发出唰唰的声音,同时也压倒了他所走过的地方的所有花花草草,一条清晰可见的小路在男人身后铺了出来。
路过预想中的公共厕所,里面本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可从中忽然传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漆黑的厕所内正有什么东西推开隔间的木板出来了。
男人的心顿时猛的跳了一下,他的双腿如扎在了地上,紧盯着厕所入口,在这时他才醒悟过来,接下来他要干的事情并不是像前些年自己在公园守夜时那样的轻松无聊,相反他现在必须时刻提高警惕。
男人在厕所门口等了好几分钟,直到里面再也没有声音传出,他才挠了挠脸上刚被叮咬出的红疙瘩,加快步伐,三步一回头的继续赶路。
公园的路曲曲折折,以往沿途供人散心解闷的风景也在这黑暗的环境下变得异常诡异,当时种下的树木不知道在何时长得歪歪斜斜,高深的草丛一直在摆动,刚才好像还有个黑影从那片草丛后面闪过。
男人自己也不知道是他多心,还是这片林中确实有别的什么东西存在,紧绷的神经不容他一心二意,他忘记了计算自己的脚步,到最后只是凭借着在这里工作数年的经验,对这里的熟悉,跳出了限制住他的小路奔着某个方向跑去。
就在这男人跑出去十几米远后,一对在黑暗中放光的眼睛跃过草丛也跟了去。
这里压抑的环境,和他自己内心常年的恐惧和担忧融合,迫使他不惜体力的奔跑,终于在他气喘吁吁之时,他到达了目的地。
活动中心几个字生锈褪色,落地窗玻璃门上黏满了密集的树叶和泥点,里面也如同外面这般漆黑。
男人站在门口有些恍惚,他回忆起了那年发生的事情,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事到如今知道后悔也已经什么都无法弥补了,不过起码能保住自己完整的家庭。
男人没有进去,他杵着铁锹绕到了这栋建物的后面。
后面的景色和公园其它地方没有不同,只是这里有两颗相比较于公园内其它植物要高出许多的树,这是建院之初就栽下的,两棵树相隔五米,奇怪的是这五米的范围内没有生长出任何杂草,上面长的是一种同样的植物,一颗颗未知的花骨朵正含苞待放。
不过男人的心思全在这片土地之下,他没有管这些花骨朵是怎么回事,抄起铁锹就把它们给连根铲除。
风在林中吹过,刮过枝叶的边缘发出悲惨的呜呜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园中所有的植物都在替这些永远也无法等到绽放时刻的花骨朵所哭泣似的。
男人动作迅速,泥土被一铲又一铲挖出,直到一种惨白的颜色从泥土中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