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淳,我刚刚打听过了。”
徐增寿又跑到了柳淳的住处,一见面就道:“昨天宴会,没有勋贵自己跟你叫板,是有人先把他们给打服了!”
徐增寿爆了一个大料,却发现柳淳兴趣缺缺,似乎早就知道。
“有人告诉你了?”
柳淳轻笑道:“就算没人告诉我,蓝勇在那里,我又不是傻子,肯定是他爹让他来镇场子的,我这是又欠了梁国公的人情啊!”柳淳唉声叹气,欠了大人物的恩情,还起来非常困难,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必要的时候,就要把一条命豁出去。
但柳淳却丝毫没有这个觉悟。
蓝玉?
随便给他一本书就打发了,还真以为小爷欠你的啊?
柳淳的确有点膨胀了,自从见了老朱好几次,也成功耍了洪武大帝,他就飘了……徐增寿一屁股坐到他的对面,轻笑道:“若是梁国公倒也没什么,可惜啊,是另一位,你可欠了大人情了!”
徐增寿促狭笑道,显然想看柳淳的好戏。
……
而就在徐增寿拜访柳淳的同时,吉安侯陆仲亨也穿戴好朝服,准备递牌子求见朱元璋……从正房出来,正好路过一座宽敞明亮的大厅,有袅袅的烟气从里面飘出来,这座类似佛堂的建筑,却没有供奉任何佛像。
在神龛上,放着的是一块弯曲的铁板,形状类似瓦片,在上面刻着许多工整的字迹……这块铁板就是传说中的丹书铁券,又叫做免死金牌!
作为大明的开国功臣,陆仲亨自然也有一块!这是陛下对他们陆家的承诺。除了谋反之外,其他的罪过,完全不用在乎。
有这块铁卷在,陆仲亨就一无所惧。
更何况他的儿子还娶了公主,有了双重保险,还担心什么。
对方不过是个小小的经历官,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虽然干了一些事情,出了点风头,但又有什么关系!他可是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宿将,在京里又有无数的朋友,虽然比不上徐家和蓝家,但也是顶尖儿的勋门,不容小觑。
骑上了战马,陆仲亨突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很慌,又很堵,总之,不太舒服。而且他越是思索柳淳的事情,就越是慌乱……
“真是可笑啊,老夫堂堂开国功臣,皇帝的儿女亲家,居然会担心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陆仲亨自嘲一笑,然后就义无反顾,向着皇宫而去。
进宫格外顺利,直接递牌子,立刻朱元璋就请他进去了。今天的洪武帝,似乎心情还不错,脸上带着笑意。
“刚刚太子来过,跟朕说,要挑选几位使者,前往藩国,选读圣旨,让他们派遣使臣,在中秋之前,赶到京城,参加朕的寿典。”
老朱的生日是九月十八,中秋之前,就是提前一个多月。看起来时间挺宽裕的,其实要学习上国礼仪,又有柳淳搞得那么多花样,商品买卖交易,大大小小的事务,一个多月,只怕还不够哩。
见皇帝主动提到了寿典,陆仲亨就陪笑道:“陛下,自从陛下提三尺剑,开基立业,扫荡大元,已经有好几十年了。我大明如今蒸蒸日上,物阜民丰,百姓安康和乐,天下太平无事。给陛下办一个盛大的寿典,正好能彰显臣民的孝心。请外藩前来,又能宣誓天威,展现大明礼仪风采,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啊!”
朱元璋点头,笑道:“这么说,你也赞同寿典了?”
陆仲亨突然撩开袍子,跪在了地上,激动地涨红了脸。
“陛下!臣不但同意,而且还想请陛下准许,让臣来替陛下操持寿典,臣愿意竭尽全力,务必将寿典办得隆重恢弘,报答陛下圣恩于万一!”
说完,陆仲亨五体投地,只等着老朱点头。
……
“……事情大致如此,是那位河东狮出手,痛打了陆贤,连驸马爷都挨揍了,其他人敢说什么啊!”徐增寿笑嘻嘻道:“没瞧出来,梁国公挺在乎你的,居然派了他的宝贝女儿帮忙……不过你可要小心,那个丫头可不好惹,没事离她远一点!”
“是她啊!”
柳淳瞬间想起那位左牵黄右擎青的女中豪杰了,由于昨天蓝姑娘穿着男装,站在蓝勇旁边,只是瞧了一眼,柳淳没有认出来。
可听徐增寿的介绍,柳淳表示觉得赞同……丫说的太有道理啊!
……
“你先起来。”
朱元璋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让陆仲亨平身,又给他赐了座位。
“你想操持寿典,朕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办?有没有腹案?”
“有!”陆仲亨沉着道:“陛下,此次寿典,万国来朝,非比寻常,必须隆重盛大,否则如何配得上天朝气度?老臣琢磨着,不能怕花钱,可也不能乱花钱,至少要准备三百万贯,然后再征调民夫,在玄武湖边,修建宾客的住处。然后在湖上,搭一座十丈的戏台子……等陛下圣寿的时候,请所有使臣,一起看戏,军民同乐,彻夜欢庆。”
陆仲亨见朱元璋听得认真,他更来劲儿了,“陛下,臣以为还要专门造两艘大龙舟,再有京城的御道也有整修,四处张灯结彩,要比过年还热闹。”
朱元璋听完陆仲亨的介绍,哑然一笑,“按你这么办,三百万可不够啊!”
陆仲亨立刻道:“我大明立国二十年,府库充盈,即便再多一些钱,也是拿得出来。陛下圣寿,非比寻常,若是失了体面,操办的臣子才真的该死!”
陆仲亨见老朱似有不悦之色,他又咬了咬牙,这么好的机会,不如毕其功于一役!
“陛下,若是担心花费太多,臣觉得,可以从银行调拨一些钱过来。”
“银行!”
朱元璋突然眼前一亮,他可是研究了好些日子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朱元璋笑呵呵道。
陆仲亨道:“陛下,臣以为可以加发一些新币,还有……能不能下令,规定百姓手里的宝钞,要悉数存入银行,朝廷按照十折一的办法,回收旧币,发放新币……如此一来,寿典的花销,就有了眉目。”
朱元璋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起身走了两步,突然嘲讽道:“花销是有了,朕的江山也就乱了!”
“啊!”
陆仲亨仿佛没有听明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滥发新钞,则币值暴跌,以十兑一,则民财洗劫一空,百姓无以为生……朝廷没了信用,百姓没了家财……下一步,是不是要挖出一个独眼石人,全天下的人,都来造朕的反?”
“啊!”
陆仲亨慌忙跪倒,从他的鬓角额头,不停冒出冷汗。
“陛下,陛下!老臣并无此意,请陛下明察,明察啊!”
朱元璋围着陆仲亨转了两圈,突然道:“你也只是建议,朕不会怪罪的!”
“多谢陛下!”
陆仲亨磕头作响,嘭嘭杵地,大殿里传出回音。他是被朱元璋突然翻脸,给吓到了。
“你也是朕的功臣,朝中的宿将,朕怎么会因为几句话,就迁怒你呢!”
“多谢陛下宽厚大度,陛下如天之仁,臣,臣粉身碎骨,难以报答啊!”陆仲亨什么都不干想了,只求朱元璋念在往日功劳上,放他离开。
显然,他想多了。
朱元璋才刚刚开始,哪里能放他走。
“陆仲亨,吉安侯!你有功社稷,朕向来不吝赏赐……这些年,你的家底儿不少吧?”
“这个……臣,臣愿意进献五,十,十万贯宝钞!作为寿典之用!”陆仲亨打算破财免灾。
“十万贯?可是不少啊!”朱元璋突然沉下来,怒道:“陆仲亨!你既然有十万贯的宝钞,为何不存入银行?你是不是担心朕会拿了你的钱?又或者……这些钱来路不正啊?”
朱元璋的脸上挂着一层寒霜,陆仲亨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儿。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这天底下还有像自己这么傻的人吗?
怎么就自投罗网了?
还敢主动提银行的事情,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陆仲亨又是着急,又是惶恐,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候,有太监带着柳淳,绕到了大殿的御座的后面。朱标正坐在这里,他冲着柳淳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让柳淳坐在他的旁边。
等柳淳坐下,朱标才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笑道:“看戏!”
就在柳淳刚刚坐好,朱元璋就发问了,“朕很想知道,你们忌惮银行什么?”
柳淳的心就是一动……乖乖,果然是一出好戏啊!他急忙侧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