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灵大哥!”
伍锦瞪着双眼,见那白影在自己面前徐徐而落,拍了拍脸,不可思议的惊道:“你……你怎会来!”
“不来,见你们等死吗?”
那人这一刻终于出了虚空,他黑发如瀑,由一枚白玉簪子随意束着,挺着修长身形孑然而立,周身裹着清冷,真真切切的站在几人面前。伍锦当初虽在模糊之中见过他一次,但此刻见着这人时,还是颇为震惊。
他一身素白的长袍,却迎风垂地,有日光划过时,则会泛出大片大片的莲纹暗影,带着说不出的神秘,让人望而生畏,但当他转身露出真容时,俊美异常的面容里仿佛藏着仙境,又叫人移不开眼,只觉那是天人下凡,少看一眼都会成为遗憾。
妖孽!这才是真正能摄人心魄的妖孽啊!
伍黑在心中感叹,冷不丁却听那“妖孽”无波无澜的吐出一句:“答应的事,还没做到,居然也敢去找死,能耐。”
“你……”
伍锦被他噎得半死后,恹恹一吐气,摸了摸鼻头憋屈道:“对,怎敢妄死。实话说,你当初是不是故意的?这些年战争频起,老百姓们民不聊生,哪有什么山美景美的地儿啊,我一双老翅膀飞得都快脱臼了,也还没寻到什么满意的。”
“食言就是食言。”那树灵淡淡斜斜回看了眼他和昏迷的江锦书,“哪有那么多借口。”
“我……”
“菩提!”
伍锦正欲开口,却被老和尚打断,“和尚我在有生之年,总算能见着一回您的真身了。”
他抬起沾满唾液的袖袍,满是虔诚与欣喜的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缘是因种的果,我毕生,也算是圆满了。”
那树灵眸中潭水一晃,让看的人心中一动,他缓缓踏出几步,抬袖指了指老和尚的脸道:“无净你,是真的老了。”他似是想起什么,喃喃道:“跟你师傅愿德一个模样。”
“哈哈哈。”那老和尚突然畅快的笑了起来,“可不是吗?人老了,都一个样。”
他褶皱松弛的眼里,藏着两颗不轻易叫人看见的泪。
曾几何时,有个天性顽皮的小沙弥趁着师傅打坐时,贪玩翻出了瞭望台的护栏,去摘那半壁上一树结得黄灿灿的金桔,谁知岩石上青苔让人脚滑,就在那小沙弥以为自己会摔得浑身碎骨时,有一道白色的影子接住了他,他活着回到了瞭望台。师傅知道此后,说这是善缘,他那时小,不懂何为缘,便问师傅,师傅却没做解释,只安排他做了一件事,便是清扫寺内那棵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菩提树落叶,这一扫,他便扫了一辈子,从黄口小儿到耄耋之年,算起来的日子与岁月,当真是令人感怀。
“你刚才是故意的。”那树灵问。
老和尚点点头,道:“老了老了,就想见一次老朋友。”
那树灵一怔,“朋友?”
他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就是这朋友时间太快,追不上。”
“无妨,今日执念已消,你我之缘,也便是了结了。”
老和尚捻着佛珠笑得慈眉善目,那树灵似乎被他感染,竟也荡出一抹乍春还暖的笑意来,看得伍锦心神荡漾,又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