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宅仍在,人事已非。
江锦书在一户破落的宅院门口驻足,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了。屋瓦虽在,却再无炊烟升起,再无欢声笑语,再无家人团聚。
她缓缓踏上石阶,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去推那扇关掉自己原本人生的大门。
黑漆的大门随着力道“吱呀”一声,裂开一条缝来,带着旧物和灰尘的味道迎面扑来。
“奶奶……”
江锦书情不自禁的呢喃道:“孙儿回家了。”
她最后一个字出口,已是泪眼朦胧,这是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的场景,却最不该是如此一事无成的回来,不但大仇未报,父兄的尸骨没有找到,而且还把养父母牵连进去。江锦书自觉无颜面对这所宅子,面对这里屈死的亡魂,她抽泣着跪了下去,往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道:“……锦儿无用!”
“小心!”
突然一道声音从身后出来,等江锦书反应过来时,她已在伍锦怀里稳稳当当,而自己方才跪下的位置,一块腐朽的断木应声落下,吓得她一个心惊。
“我说丫头啊!你这真不让人省心。”伍锦大袖一挥,手点着周围道:“这年久无人居住的地方,是不能过多停留的!”
江锦书心里本还感激,一听他嘴里的话,立马不爽道:“这是我的家,就算今天被砸死在这里,我也算叶落归根了。”
“……”
伍锦拂拂鼻头,自知刚才一时情急说错话了,于是转还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了?”他不由分说的将开了一小口的门合上,拖着江锦书往外走道:“你现在可不是死的时候。”
关于江家人死的惨状,他听人说起过,后来他曾潜入过这院子,小厮丫鬟婆子们的尸首虽然当时被府衙的官差们收走掩埋,但江家老夫人却是死在院中大锅的熬煮中,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这事本就是耸人听闻,那些官差便没人敢去处理,就任由那口大铁锅在院中日晒雨淋了数年。当伍锦进来时见到的,已是锈迹斑斑,可里面却仍旧盛着一锅未满的死水。
伍锦实在不忍,便想着将那水和锅一并捏决就地入土为安,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半分,他心道这是老夫人惨死之下的怨气太重,不解铃恐怕连高僧做法也无用,好在她怨虽怨,大概生前是个明事理的,所以也没生过什么祸事,便由着这锅放在那院子里。如今这丫头本就心绪不稳,要再让她进去见了旧景,忆痛思痛,那未免对于这孩子,太残忍了些。
江锦书木嘞的跟着他行了几步,忽然一把甩开了他的手,道:“道长有些奇怪,此情此景还有我的所言所语,正常人不都该好奇问为什么吗?可道长却是不同,从头到尾一副什么都了然于胸,不惊不奇的样子。”
江锦书说完,歪头审视着伍锦:“别拿妖怪什么都知道的理由糊弄我,你要真有这本领,韫媖的遭遇,你也不用从老姜婆的口里才知道。”
“你……”
伍锦闪了下舌头,噎住。
别说,他还真准备就那理由说的,可如今被她截胡,自己一时之间,还真没想到什么其他好的。
江锦书一双明眸锁死了他的眼,他只好无处躲藏的一声长叹道:“桂花蜜的味儿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