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是借。”
姜如晦应了一声,没有过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用那些读书人的话来说,读书人的事儿能叫拿吗,那叫借。以姜如晦和雨幼薇的关系,哪怕说是给也何尝不可,虽然这两者有本质区别,少女却一向喜欢认真地强调一遍到底是借来的还是送的。
见姜如晦这么说,雨幼薇这才点了点头,认真道:“荆山玉我已经给你了,不要你还,桃符我借一段时间就还你。”
姜如晦连连点头称是,不敢再让少女继续纠结这东西到底是借的还是给的。
姜如晦抬头看了眼皓月,辨认了一下方向后转头笑道:“现在是戌时,快到亥时了,咱们要是快一点的话,兴许还能赶上最后一场武斗。”
文斗武斗几乎同时开始,相比于文绉绉的文斗,老幼妇孺都看得懂的武斗显然更有意思,所以观看的人也就更多。
上台的都是些身材魁梧的武夫,谁看起来更强显然比较直观,用某个跟他一样混迹在市井中少年的话来说,那就是,一拳可以放倒一个读书的。
当时这话被人传到了某位读过书的武夫耳中,差点儿准备找这小子算账,那如同流氓一样的少年鞋底抹油似的跑的贼快,嗖的一下没影了。
姜如晦突然想起这个跟他一样穷得叮当响的少年,也不知道他跟欧治欧老头‘借’了把剑后,走出青云港,去他向往已久的江湖混得怎么样了。
当时他可是打包票说,你小子在青云港好好当你的少爷,我去江湖混个帮主当,咱兄弟俩一文一武,要让这整个大梵都知道咱们哥俩的名字。
连去姜家的马厩偷匹马也是这小子提的,结果刚说完马上就连连否认,说本少侠连自己都养不起,哪还有多余的东西给畜生吃。
人饿着没事,马儿要是饿到了那可不行。
后来这个连一身衣服都是补丁的穷光蛋啊,连剑都没配妥,就这么一个人一把剑出了青云港,入了江湖。
身边的雨幼微突然开了口,打断了姜如晦思绪。
“你好好看看,现在是亥时,武斗已经结束了。”
姜如晦赶紧转移话题,想了想,笑问道:“那,现在去逛逛?“
看到少女点了点头,姜如晦这才松了口气,两人一起对着外面走了过去。
...
街上人来人往,走到长街一角,不时可以看到几个身穿名贵服饰的富家公子或者千金走在街上,和旁边朴素的百姓装扮形成鲜明的对比。
青云港的庙会向来热闹,有不少外地人慕名而来,同时也是那些家族变相显摆自家实力的时候。
一开始诸如斗茶、骑术、围棋、投壶之类的比试层出不穷,各大家族比到最后比无可比,干脆就比谁家穿的衣服最好,最华贵。
毕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子弟,走在街上代表着各自家族的颜面,谁要穿得稍微朴素了一点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在一个写着茶汤二字的茶楼,那里面有几个穿着华贵的富家公子在玩一种叫做斗茶的游戏。
说是在斗茶,多半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几个富家公子的眼角余光就一直偷偷往雨幼薇看去,嬉笑着说起了些流传在市侩的低俗话。
他们的目光在身旁姜如晦的身上短暂停留,嘴角的笑意,微带讥讽。
这个他们眼中的乡巴佬穿着一件洗得发皱的白衣,仔细一看还能挑出来几个补丁,显然就被他们几个富家子弟当做平民百姓,甚至奴役。
一个穿得这么寒掺的穷小子,不是出身杂役,就是一辈子苦鬼命,还敢和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并肩走在一起?
富家公子们分别坐在茶桌两侧,隐隐以坐在首位上的那个年轻人为首。
此时那公子旁边就有个一身海蓝色长衫的富家公子凑了过来,以手中折扇掩面,语气中有着几分恭维。
“沈奇哥,这样玩儿实在没意思,要不要咱们玩点好玩的,谁斗茶输了就去泼那乡巴佬一身茶水?”
要知道他们这一行人好不容易才把人家请过来吃喝玩乐,据说再过几个月就会入伍,以此人的身世背景,在里面只要稍稍‘磨炼’个几年,不得当上个校尉?
到时候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到处逍遥快活完了,只要一报出这名头,就算在城里头吃霸王餐谁又敢说个不是?
按照当今青云港的城规,这个年轻人敢鲜衣怒马腰跨佩刀在城里头驰骋,不是背后有官府撑腰,也多半沾亲带故。
相比于他们,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到那个叫做沈奇的公子低着头摆弄茶具,微微点头示意,长衫公子就嬉笑了一声,微微摇晃手中茶杯,大笑道:
“开盘了开盘了,谁输了不去泼水的就是孬种。”
说完他又忍不住看了不远处的雨幼微一眼,看了旁边的那些富家公子一眼,开口笑道:
“小娘子生得俊俏,配本公子那是门当户对,要不是本公子家缠万贯,当个赘婿也未尝不可,今儿我还真就要讨这小娘子的欢心,哥几个走着!“
“赘婿?看你那样儿,给小娘子端茶送水人家都不要,还想当上门女婿?别说了,我隔夜饭快要吐出来了,呕...”
“嘿,本公子都没说话,你个哪来的虫子敢来这里撒野?”
“...“
听着这些市侩话,那些富家公子顿时来了劲,骂骂咧咧就拿起茶叶过来,丢进茶杯中就倒水浸泡,开始斗茶。
很快长衫公子便是一脸无奈地靠在椅子上,叹气道:“你们出老千了吧?”
没想到他居然输了。
很快他就站起身,对着茶楼外守门的魁梧护卫努了努嘴,朝着不远处的姜如晦走了过去。
沈奇低着头嗅了一口茶香,坐在原地,至始至终都只是个旁观者。
在刚来青云港的时候,他还有把名贵佩刀和高头宝马儿,只不过骑着在街头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那个大恶少给抢走了。
当时势单力薄,只得选择暂退一步。
要是再让他看到这个该死的恶少,哪怕是个雨家少爷又如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沈奇绝对会好好收拾这什么大恶少。
沈奇看向那长衫公子,只听见他嬉笑了一声,然后就拿起手中茶杯假装不经意般往前一泼。
姜如晦拉着雨幼微往后退了一步,茶水刚好洒在前方空地。
地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做完了这些,长衫公子慢悠悠坐回原地,叹了口气,说话的腔调有些阴阳怪气。
“哎哟,前几天刚吃了个竹笋有点儿闹肚子,害得我手都不听使唤了,你们哥几个一定要小心啊,
在山间有一种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没什么营养,反而还到处害人。”
说着这话,他故意瞥了姜如晦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看到少女柳眉一蹙想说些什么,姜如晦笑着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出声。
“你待着也是拖我的后腿,你还是先去那边待着吧,我去去就回。“
少女一听这话,差点准备拿起绣球砸这家伙,怎么说话呢?
少女越想越气,气冲冲拿起绣球向前走去,提醒了一句:“你记得被打哭了别来找我。“
那边的长衫公子一看姜如晦站在原地一脸苦笑,又开始有意无意地念叨了起来,啧啧道: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铛跑得欢呀。”
随着门口几个魁梧护卫让开一步,姜如晦越过茶楼的门槛,对着里面走了进去,没有去看这长衫公子,而是看向沈奇。
沈奇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以长衫公子为首的几人更是抱着几分看好戏的态度,也不说话,就是笑。
姜如晦看了一眼茶杯,随手拿起一个茶杯,摇了摇头道:“沈家茶叶多选自易武山系,那里水柔茶甜,可你这茶茶色偏青,水痕提前出现,多而浓...”
“下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