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太老，还是年轻人果然年轻气盛，才过了一个街口，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走了。图方正悲叹着自己要步入中年人的行列了，听见了声音。
“孩子！”
图方感觉是在喊自己，下意识回头的时候，看见了拄着拐站在街口的徐老太。徐老太看见他停了下来，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徐老太坐在街口的大碾盘上，示意图方也坐下来。
“村长应该把我们徐徐的事说了不少。”
图方点头，确实，其实，无论村长还是村里其他人，他们总是在谈徐徐，他和董朗在写生的时候，更是听了很多徐徐的事，因为，给他们带路的人，是村里暗恋徐徐的人之一。董朗更是整天嘴里都念叨着徐徐，甚至把徐徐小时候的趣事都打听了一箩筐。其实，图方也承认，徐徐真的，很清亮。
“孩子，奶奶想问你点事。”徐老太摸出她发旧的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冲着图方一笑。
图方也是笑，“奶奶，没关系，您说就是了。”
“你应该听说了，徐徐，是我孙女，又不是我孙女。她是我养大的，就只是我孙女，无论这村里的人们说了什么，她永远都是我孙女。她乖巧，听话，懂事，却偏偏性子太软，容易被骗。你也看到了，奶奶我七十多岁的人了，谁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将来我去了，她一个人，奶奶就想问问你……”徐老太停下了，似乎在思考后面的话应该怎么说。她最近看着吴老太一点一点的瘦下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去和死去，是正常的，她很淡然，甚至在刚养徐徐的十几年里，她都很淡然。但是徐徐越长越大，她的担心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想活着。她觉得自己活着，才能给徐徐活下去的底气。
整个村子的人都在琢磨着徐徐的婚事，她虽然老了，又不瞎，哪只眼睛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现在也就有她在，又有着吴家那一大家子做亲戚，姐姐也还活着，护着她也护着徐徐，将来姐姐走了，她在走了，徐徐的处境显而易见的，而且徐徐压根就不能嫁人啊，否则她怎么会不给徐徐找一户好人家，平安到老。
以前总觉得教她一些挣钱的营生，她怎么也能靠自己活得下去的，是她忘了，徐徐长得太好看，她不能留在村里。即使出了村，人心都是一样的，所以她要给徐徐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图方两人的出现，董朗对徐徐的态度，图方的态度，徐老太就知道这是她一直在等的机会了，她不能放过。
良久，徐老太再开口，她有点感激图方没有催她，“孩子，你们城里的人，都怎么生活。”
图方并不知道徐老太话里的意思，可是他能明显感觉到徐老太话里的无力感。
“和村里一样，大家都是一样生活，都是为了讨生活，都是为了能给自己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孩子，奶奶我没读过书，大字也不识几个，不懂什么大道理……奶奶我就想问问，你觉得我的徐徐，如果去了城里，能生活吗？”徐老太的眼神好像飘过村庄，飘过山川，到了更远的地方，她像是在问图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应该能的，徐徐，很坚强。”图方本想回答不知道的，话说出口就不一样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可能是他想安慰安慰徐老太，也可能，是徐徐真的，是不一样的吧。图方笑着想。
徐老太看看图方，也笑了，“孩子，谢谢你。回去吧。”说完，率先走开了。
图方看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远的徐老太，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些什么，可是，这只是一场对话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