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差点儿被感动哭了。
姜静昨天并不在宜市,却能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讲得惊心动魄,天花乱坠。
我不知她到底怎么描述的,总之我成了临危不惧,跟歹徒斗智斗勇的榜样,赵检说我勇气可嘉,公安局的同志都很佩服,不但送花给我,还放我几天假养伤。
我对着镜子检查伤势,肩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脖子上的刀伤也不深,应该不会留疤。
昨天那件衣服已经血污不堪,光荣下岗了,佳韵送来的这身衬衫裙,我穿上还挺好看的。
护士一脸羡慕地看着我,“小姐姐,你在检察院工作啊,昨天送你来的几个警察哥哥都好帅气哦!”
我想到最后那个画面,周俞舟伸手握住了刀子,不由得揪心起来,好疼。
但是,这种疼它还带点儿异样的甜蜜,他的血洒在我脸上,最后那个对视印在了我心上。
我不明所以,似笑非笑,护士担心道:“小姐姐,你怎么了?”
我刚想回答她,张子洋捧了一束百合花进来了,有些不好意思道:“何小姐,对不起了,差点儿害了你……”
第一次见张子洋如此乖巧地认错,我颇感意外。昨天的事只能说运气不好,我微微一笑,“周局长的伤没事吧?”
张子洋错愕了一下,忙道:“没事没事,我们正要走,一起吧。”
“何小姐的伤已经不要紧了,你们可以一起走。”
张子洋肤色微黑,五官却很清秀英俊,护士笑意盈盈地趁机跟他讲话。张子洋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我瞧见她胸牌上的名字——张莹。巧了,还是同姓。
我落在商场里的背包也被寻回来了,东西都在,真好,我背过包,转身出了病房。步伐轻盈,自我初步鉴定,除了受到些惊吓,并无大碍。
“何小姐,等下,我……花……这花是给你的。”张子洋捧着花追我,过往的医生护士都好奇地看着我们。
送花给我?我没接,他又解释道:“是方涵买的!对,他买给你的!”
张子洋有些抓急,自我肯定的小模样挺可爱的,百合清丽芬芳,我乐得接过,“谢啦!”
我边走边跟佳韵打电话,她说还在等简期的消息。
昨天救简期的那个人,我没看清,隐约看到是个年轻男人。
走出医院,太阳光一照,我眼前阵阵发黑。可能是受到了惊吓,又一夜没有进食了,血糖低。
张子洋不知什么时候又追了过来,我回头一看,还有周俞舟在。
他手上缠着洁白的纱布,那是为了救我留下的印记。这样一来,他就不会轻易忘了我了吧,我心想。
“何小姐没事了?”他问了一句,阳光暖洋洋起来,平静地照在他脸上,他是如此令人着迷的角色。
相思病怕是戒不掉了,我喜欢他。
“没事了,谢谢周局长救我,你的伤?”我突然想到,这可是救命之恩,该如何报答?嘿嘿,那个古人言,无以为报,相许此生,我觉得很合理。
他抬手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小伤,没事的。和我们一起走吧,送你回家休息。”
他穿着浅蓝色衣衫,和我衣服颜色很相近,所以,不一起走走,真是浪费今天的情侣衫了。
但我职业假笑道:“不用了,我自己走,不耽误你们事。”言不由衷,让我想抽自己两巴掌。要什么矜持!正当我暗自气恼之时,小救星来了。
“师姐”,方涵来了,我很开心,因为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再和他们同行一段路了。
果然,方涵要接我一起走,亲师弟鉴定完毕!
“哎,洋哥,这花是你买给我师姐的啊?”
方涵这么一问,我看了看张子洋,张子洋看了看周俞舟,才支吾道:“不……那个……伤员嘛,光荣!”
张子洋干咳两下,转移了话题,我心中了然,抚着花瓣甜蜜蜜地笑了。
很快,我衣衫和手指都染上了百合花的清香,心情极其舒畅。
我抬头看了看周俞舟,他神色温和,眼睛里有极浅的笑意。我们四个两两面对面坐着,我的脚尖离他很近。
“师姐,佳韵说要你先去她那儿。”我点了点头,询问他简期的事。方涵说已经联系上了,简期没事。
“她这么年轻,是你师姐?”张子洋忍不住问了一句,感情他之前以为我们是叫着玩的。
方涵笑道:“是啊,大我一届,我们大学还在一个部门里,师姐是仙女体质,显得年轻,我整天抛头露面的,就比较沧桑了。”
“哦”,张子洋点了点头,方涵突然问道:“你不是在追我师姐吧?”
张子洋追我?傻师弟,你站错CP了!我们都看着张子洋,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否认了。
方涵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道:“哦,知道了,哈哈,师姐,你可不要上了这小子当,他可坏着呢!”
张子洋作势要打方涵,周俞舟看着我们轻笑。
开车的小哥放慢了速度,叫道:“洋哥,还去不去了?到了!”张子洋拉了方涵,“你也一起吧!”
车停在路边,他们三个跳下车去,方涵回头叫道:“师姐,你等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其实,你们可以晚一会儿再回来,我心想。
事情出其地美好,车里只剩我和周俞舟两个了,空气都纯净芬芳起来。
“别一直用手按着伤口,疼的话就转移注意力。”
对面的他缓缓开口,我木讷地点了点头,“谢谢你救我。”
他轻笑,我也笑了。
他是本省最年轻的局长,但他毕竟不年轻了,我查过他的资料,他今年34岁了。可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一丝褶皱。
他没有方涵肤色白,但也不像张子洋那样黑,他的皮肤是一种很成熟的颜色。
眉目俊毅,英气勃勃,加之那种气度,使他更有男性的魅力,令人见之忘俗。那天在咖啡店,我第一次见他,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公检法圈子里的小姐姐都喜欢他。
但他没有喜欢的人。
他的妻子去世后,十年来他没有娶妻,也没有交过女朋友。放佛是诗里写的那样,曾经沧海难为水,取次花丛懒回顾。
而我,何若,26岁,还算年轻,却已是老鹿蹒跚,早就没有特别喜欢的人和事。当然,这是在我遇到周俞舟之前,我现在发现我还会怦然心动。
他见我怔怔地看着他,不解何意,便问怎么了,我回过神来,说想跟他加个微信好友。
他拿出手机来递给我,我接过,却又有了别的小心思。
我让他扫码加我,然后就收到了他的好友申请,再通过验证。心里美滋滋的,看吧,还是我何若有魅力,周局长申请加我好友。
我将手机还给他,他看了一眼,然后放了回去。
蓝诗禾备注他的名字,我也能!或许,我那天的定论太早了,没准儿我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至少现在已经是一个票圈的人了。
我为这个想法沾沾自喜,捧着手机傻笑,又去翻了翻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你从来不发朋友圈的吗?”我问。他轻松一笑,明朗可爱,“我不太玩微信,也没有什么人聊天。”
也是,不矫情、不造作、不宣传以及不欢脱的人都不经常发朋友圈。但他以后可以看我发的朋友圈了,我还可以给他发消息。
我乐得跟朵花似的,问他,“那……那要是我给你发消息,你回不回?”他心情很好,跟着我笑了,彼此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份别人无法察觉的默契。
岁月如同柔韧的溪水,打磨心境,他沉静,温和。我喜欢。
那个上午,我们面对面坐着,离得很近,那是我第一次跟他讲那么多的话。
百合花香染了时光,笑意几许,轻叩心扉,心弦颤动,那真是我来宜市之后,度过的最美好的早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