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动舰队全体投降之后,齐默言向库多城内发布了敦促神国全体投降书,不过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尽管在天横山战役中远征军歼灭了六十万敌军,但是根据情报显示,在库多城南面的库林和满荆等地,神国还拥有七十余万部队。依据已经投降的绿田中将提供的资料,敌军还有一千八百辆坦克,六千多门火炮和一千四百架作战飞机。当然,这些飞机基本上已经丧失了作战能力。
参谋们制定了一个名为风暴行动的作战计划,六月十八日,远征军的两个集群开始了新一波的攻势,他们从西面、南面和东面三个方向同时发起了进攻。
在行动发起之前,梅塞师长被女兵西林诗雅堵在了自己的指挥部里,他有些困惑不解:“你怎么还在部队里?”
“长官,您这说的是人话吗?”西林诗雅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我是一名联邦战士,我怎么就不能在部队里了?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通知我退役?”
师监察部副主任蒋云海连忙说道:“那是因为你的服役年限已经满了嘛,听话,上等兵同志,去跟战友们告个别,明天就跟飞机去卫星基地吧。”
“凭什么!好歹你们也要让我进了库多城再走啊。”西林诗雅双手合十,苦苦哀求,“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啦。”
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这样低声下气地恳求,两位将军都有些吃不消,他们彼此对视一眼,蒋云海试图再次劝说:“西林诗雅同志啊,你看,咱们是部队,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那为什么别的战友都延长服役了,我却没有呢!”西林诗雅不依不饶,“我不管,反正你们就应该一视同仁!”
梅塞师长无可奈何地挥挥手:“滚滚,滚回你的连队去,就说我批准了,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耶!”西林诗雅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兴高采烈地走了。留下两个将军面面相觑,然后对视苦笑。
战斗终于如期打响,远征军以装甲部队为先导,充分利用运输机和空降部队,迅速占领城市、机场和其他交通枢纽,战役打响后十八小时之内,西桥上将的指挥部就几乎和所有的部队都失去了联系。由于缺乏有效的指挥以及交通运输线都被切断,神国的各路部队都只能各自为战,迅速被远征军分割包围,直至最后歼灭。
风暴行动摧枯拉朽,进展顺利,但是也仍然出现了伤亡。当第十五师的联邦英雄巴里运杰中尉在战斗中阵亡的消息被送到齐默言的司令部,他也愣了一下:“牺牲了?”
“是啊,”安文才中将叹了口气,“牺牲了。他没有牺牲在云雷洲,没有牺牲在白星,没有牺牲在尼奥拉,没有牺牲在棉州和天横山,却牺牲在了库多城外,在战争行将结束的时候。”
齐默言默然无语:“听说他才结婚没多久吧?不管怎样,这个消息还是要汇报给总部,联系他的家属吧。”
“为了赢得战争的胜利,我们已经牺牲了太多的英雄儿女。”安文才还在唏嘘不已,“光是暮云城下,我们就付出了十万将士牺牲的代价。将来,我们应该造一个大大的纪念碑,来缅怀所有的烈士。”
“你们的名字或许会被遗忘,但你们的功绩将永世长存。”齐默言低声说了句,然后转头吩咐第三军参谋长西克远杰:“让同志们加大力度,尽快结束战斗。我们要打到库多城下,让敌人开城迎降!”
海格立信的连队顺利占领了库林西郊的燃料库,其实这里已经空空如也,地上横七竖八满是敌军的尸体。一个黑塔投降过来的士兵正在用一块毛巾细心地擦拭着身上的机甲,班长忍不住批评道:“有什么好擦的,打一个滚又脏了,你犯得着嘛你?”
那个士兵有些不好意思:“可我就是觉得有点心疼,总觉得要把它擦干净了心里才踏实。”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既轻巧又坚固,动力又持久,我真的非常喜欢它!”
班长有些无语,想了想说道:“嗯,保养好你的机甲吧,对士兵来说,它就是第二条生命。”
转头看见副连长穆拉朝斌上尉,班长犹豫着敬了个礼,然后从他身边走开了。
海格立信上尉坐在自己指挥车旁边的地上,顶着大太阳正在大口吃饭,有肉类、蔬菜、米饭和果酱,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汗珠,看起来有些搞笑。见到班长过来,他问道:“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班长在他身边蹲下来,“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啊连长,你咋搞到现在才吃饭呢。”
“你以为我想啊,要把你们这帮不省心的家伙一个个都安排好了,我才敢放心吃饭啊。”海格立信侧过脸,让班长把香烟搁在他耳朵上,“那几个黑塔投降过来的战士,情况怎么样?”
“都挺好,简直太好了,战友们对他们几个还是挺照顾的。”班长自己点起香烟,“想当初咱们在新兵连,哪有这待遇,不是打就是骂的。”
“哈哈,后悔上当了吧,远看部队像天堂,进了部队是牢房。当然,你现在大小也是个牢头了。”连长说着抹了抹嘴巴,拿起香烟,正要点起来,一辆指挥车冲了过来,在他俩身边打横,连监察员史立明从车上跳了下来:“团里来命令了,我们马上要出发。”
“幸亏老子刚才把饭吃完了。”海格上尉站起身来,“大家准备出发!哎,是要去哪?”
“库多!”史立明很神气地说道。
“我KAO,”海格上尉也来劲了,他转身大声吼道,“尖刀连,出发!”
风暴行动持续了十多天,大小包围圈里的敌军都被逐一消灭。远征军司令部要求各部队既要大胆突进,又要尽量避免伤亡,毕竟战争已经打到了最后,尤其是联邦英雄巴里运杰中尉的牺牲,让大家都觉得非常的惋惜。
因此这次作战行动的进展并不是很快,等到七月初各路部队逼近到库多城外围时,他们已经先后消灭了七十万敌军,摧毁和缴获了敌军几乎全部的火炮和坦克等重型装备。走投无路的西桥里乌斯上将在企图登上飞机逃进库多城时,被及时赶到的联邦战士俘虏。
十七师的指挥部里,师监察主任曾泽远少将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西桥里乌斯,这位神国地面军第一司令仪容还是很整洁,胡子打理得很好,臂章里是表示上将军衔的三个金色方块。士兵们丢给他一个小马扎,他就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曾主任递烟给他:“要来一支吗?”
西桥上将戒备地瞅着他,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师长荣新庭带着参谋长解明辉走了进来,荣师长见到西桥上将,劈头就问道:“你们不是早就收到我军齐默言司令的敦促投降书了吗,为什么明知道毫无胜算,还要顽抗到底?”
听了翻译的转述之后,西桥上将倒是神色坦然:“作为神国军人,我只能服从军令部的命令,没有别的选择。”
荣新庭将军冷哼一声,背负着双手又走了出去。不一会,来了一辆运输飞车,上面有足足一个步兵班的战士,他们将西桥里乌斯押上飞车,送往远征军司令部去了。
被团团围住的库多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城外小山上的一处古代建筑,被联邦的火炮给端掉了,滚滚浓烟升上天空,城市里的人们木然地瞧着,等待着最后的命运。
接着,联邦的战斗机和无人机,开始密集地出现在城市上空,有恃无恐地盘旋低飞。终于有某处的防空阵地按捺不住向天空开火,结果被无人机干脆利落地一枚导弹炸成火球。当人们慌忙赶去灭火时,飞机却停止了攻击,飞向了城市的其他地点。
远征军已经下达了最后通牒,要求库多城内的神国元老院接受无条件投降,否则,联邦将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发起攻击,到那时,城内所有居民将一律被视为战斗人员,遇有反抗,一律格杀勿论。
东森布鲁还试图将城内所有十六岁到六十岁的男子都武装起来,与联邦军队战斗到最后一刻,但是大神庙内的明曜大祭司终于送出了一张纸条:“只能接受投降的条件。”
消息传出来,当天就有十多名低等祭司集体饮弹自尽。但是库多城决定投降的消息还是通过电波传播到北邦洲和南岗洲全境,这时候神国各地还有大约二百万的部队,这些部队被要求就地待命,等着被联邦的军队接管。
远征军司令部内,参谋们反复读了几遍收到的通报,许哲才敢拿着这张纸走到齐默言的面前,神情激动地报告:“司令,尼亚帕神国,宣布投降了。”
齐默言没有抬头,可是他手里的笔一顿,竟然断了。
“司令?”
“我知道了。”齐默言语气波澜不惊,“你先出去吧。”
“可是,司令…”
“我说,你先出去。”
“是。”
许哲退了出去,外面的屋子里很快传来巨大的欢呼声,齐默言走到窗户边,注视着下面的街道,一辆已经恢复运营的公交车停了下来,因为它被一群突然冒出来的战士们给拦住了。
士兵们跳上了公交车,几个战士站在车顶上手舞足蹈,又哭又笑,被赶下车的那些个本地乘客都战战兢兢地瞧着,他们不敢动弹,就那样瑟缩在一旁。在这些人的身后,是一处被毁了一半的大卖场。这就是依然残破不堪的绵州城,在夏日的阳光下,发出寂然无声的哀鸣。
齐默言点起了一支烟,就那么瞧着,直到周晋文闯进来:“齐大司令,怎么还不下达新的命令?赶紧准备投降签字仪式,还有安排部队进入库多城啊。”
“必须再观望一下,城里可能会出现内乱,这个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好。”齐默言摁掉香烟,又点起了一支,“向总部汇报吧,包括受降仪式的安排,也要请示。另外,请求总部,让利特主任和童副总参谋长前来主持这个仪式吧。”
“你怎么会想到,请他们两位过来?”周晋文从他放在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自己点上了。“没有规定说,签字仪式必须由总政委来主持吧。”
“上次在中京开会的时候,老政委对我们说,战争结束之时,就是他退出现役之日。还有童副总长,似乎也有这个意思。”齐默言解释道,“那么我觉得由他们两位来主持这个仪式,挺好。”
周晋文冷笑一声,一屁股坐进了齐默言的座椅里:“怎么,这次又打算把自己藏在阴影里?”
齐默言想了想:“我觉得我现在,保持神秘感比较重要。不被人了解的力量,才最令人害怕。”
“感情你把自己当成联邦威力最恐怖的那颗核弹了?”周晋文摇摇头,“反正随便你。那就赶紧起草命令吧。”
“你来起草吧,回头让我签字就行。”齐默言还是站在窗户边,看到手里的香烟渐渐变短,他又重新点起一支。
直到周晋文也退了出去,齐默言才真正镇定下来,他想了想,在桌子旁坐下,另外拿起一支笔,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晚饭的时候,从黑塔战区也传来消息:帝国皇帝蒂拉特洛遇刺身亡,新登基的年轻皇帝蒂拉戈奇,也派出了使者,向联邦的黑塔战区司令乔鸣上将求和。
餐厅里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屋子外面是一阵接一阵的歌声,所有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齐默言默默地喝完自己面前那道汤,然后转头吩咐坐在自己旁边的安文才中将:“明天我们就全体赶到库林去。”
库林是位于库多南面约四千米的一座小城。仅有四十万人口,不及库多城的一个零头。和被战火摧毁的棉州相比,这座城市保存相对完好。但是直到齐默言的司令部移驻到此地时,第一远征军的风暴行动才算是真正结束。那些零散的、决心以游击战与联邦人周旋到底的小股士兵们在听到了库多城决定投降的消息之后,终于走出了自己的藏身之所,向联邦战士们交出了自己的武器。
利特耀文和童先进两位上将,也乘坐运输机来到了库林城。远征军在市政厅前的广场上搭起了简易的棚子,联邦历一百零八年的七月七日,尼亚帕神国的两名代表:外事官梅林比罗斯和军令部长松间泰比斯上将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走到了签字台前。
广场两边全是围观的人们:有联邦的士兵、当地的百姓、有来自联邦和拉泽的记者,也有来自黑塔西大陆的记者,还有奥亚和麦拉、卢林等三大部族派出的代表。那一天天气变得阴沉,当这两人在无条件投降书上签字的时候,四周一片沉寂,接着人们自发地爆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西林诗雅被一位机器人士官扛在自己肩膀上,正在专注地用手机拍摄着:“多亏我没有被赶走,要不然就没办法亲眼见到今天的盛况了。这可是一辈子都难得遇上的。”
她实在是惹人注目,地勤连副连长丁晓琳仰头瞪着她:“你好了没有,快点下来。”
“我就不,”西林诗雅神气活现,“现在我也是个老兵了,才不怕你吓唬呢。”
松间泰比斯上将递交了投降书之后,又向利特耀文上将呈上了自己的佩刀。一直站在自己办公室窗户后面观看仪式的齐默言扔掉了手里的香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