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广瞠目结舌。
良久,看霄广缓过神儿来,霄梓凌又说:“儿臣对天发誓,所言句句属实。父君若不信,就去问大哥哥和大姐姐。当然,父君不能问三哥哥,他肯定不会说实话。”
霄梓凌蹦蹦跳跳地回到原地,对明萱母子阴翳的目光,视而不见。
霄广开始垂睑沉思,面色深重,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指霄梓翼,命令:“你,上前来,跟孤说说当时的事。”
于是,霄梓翼起身走到霄广身边,也附到霄广耳边,开始耳语:“儿臣当时出现时,只见洛娘娘被三弟的大黑犬扑倒,三弟却被玥妹妹身边的侍卫阿仰拘着,三弟还在大喊大叫,嗯,大吼大叫,大吼大叫……”
霄广急得追问:“他大吼大叫什么?”
霄梓翼嚅嗫一会儿,犹犹豫豫地说:“三弟大叫:‘贱货,野种,快放了本公子!要不本公子连你一块儿喂狗!’。诸如此类。儿臣情急之下,就一箭射死了大黑犬。”
霄梓翼忐忑地看一眼霄广,说:“儿臣行事唐突,请父君责罚。”
霄广从沉思中回身,猛地摇摇手,大声说:“不,翼儿你做得很好!你明日去孤的书房,孤有东西奖赏给你。”
霄梓翼立刻跪地谢恩,退了回去。
终于,霄广的目光投到霄梓玥身上,却似凝固下来,再无语言。
霄梓玥低垂着脸,贝齿深陷入下唇,双肩微微颤抖,睫毛扑闪,却始终未落一滴眼泪。
霄广心里更不好受。
沉默良久,霄广缓缓抬手,指向霄梓玥,开口说一声“你”,却又顿住,再怔了一会儿,方才接着说:“玥儿,你跟孤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霄梓玥的声音就像那瘦弱的肩头一样微颤着,语调却依旧清冷:“女儿从未做过旁人说的那些事,亦没说过旁人强加于我的那些话。父君若不信,女儿愿以死明志。”
霄广重重叹口气,摇头,又无奈有烦躁:“玥儿,你,你,唉,你这脾气,真跟你母妃一模一样!”
霄梓玥猛一仰脸,神色倔强,清冽的双眸却突然湿润起来,泪水淋漓而下,哑声说:“父君若还记着母妃的半分好,就不该任凭旁人侮辱逝者!”
霄广一愣,继而,眼圈竟跟着一红。
一旁的明萱,眼看情形越来越不对,终于有了几分疑虑,小声唤道:“君上?”
哪知霄广竟双目含怒,狠声回应一句:“你住口!”
明萱彻底怔愕。
霄广冷然盯着明萱,训道:“管好你的宝贝儿子!”
明萱发呆期间,霄广再次变得果断,起身对众人宣布:“今日的事到此为止。翼儿明日到孤的书房领赏。峻儿闭门思过,直到孤说可以出来为止,明萱你陪着。凌儿……凌儿你该干嘛干嘛去。还有玥儿,”霄广深深地看着霄梓玥:“玥儿,你以后有事没事,多到孤那里走走吧。孤怎么说也是你的父君。孤生为一国之君,尚不能让女儿信任,徒让天下人耻笑。”
说完,起身,一唤外面守候的宋旭,吩咐道:“弱水阁已收拾好,今晚就送洛嫔过去。不可有半分闪失!”
梅园。
宫中华灯初上,月华流瓦。雪月夜中响着沙沙的脚步声,更添清寂。
霄梓玥和霄梓翼身披斗篷,并肩前行。霄梓翼低低地咳了两声。
霄梓玥问候:“雪夜清寒,大哥当心身子。我自己能回去,大哥还是赶紧回家休息。”
虽是问候,语气却疏淡。
霄梓翼也是同样的语气:“玥妹妹何必跟我客气。今日的事,让玥妹妹受委屈了。”
霄梓玥却清声一笑,似有些自嘲:“大哥这是讽刺我?今日的事,分明是我讨了大便宜。大哥救下洛嫔,无论如何,原本就该被奖赏。只有我,分明该被罚,最终却成了父君眼中最该被补偿的一个。”
霄梓翼平静地说:“这都是洛嫔聪明绝顶,帮我们出对策。玥妹妹若有心感激,改日可以去弱水阁登门致谢。”
当时,霄梓翼抱着被黑犬抓伤、瑟瑟发抖的夜来,直奔昭明阁,夜来却以昏迷为掩护,抱着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对他道出以上的计策。
之后,他和霄梓玥、霄梓凌暗中一通气,便有了昭明阁前厅中,几人众口一词的场面。
还好,霄广最终信了他们。
听了霄梓翼的话,霄梓玥点头,小声说:“洛嫔在族时,原本就以美貌和聪慧而备受称颂。听国相说,她在战场上,还施计破了国相的军阵。国相送进来的人,自然无错。”
霄梓翼沉默半晌,突然问;“这么说,玥妹妹相信,洛嫔是国相的人?”
霄梓玥的眼帘微微一闪,眸中光影掠过,平静地说:“国相做事,向来不是旁人能揣摩。故而大哥的问话,恕我无法作答。”
霄梓翼点头,抬眼往前看去,只见花树之后,灯火摇曳,碧瓦朱垣仿佛蒙着一层云雾。
霄梓翼扬起下颌,对那个方向点一点,说:“玥妹妹已经快到家,我就不多打扰了。改天见。”
霄梓玥亦不做留。兄妹二人就此别过,礼貌而疏淡至极。
霄梓玥看着霄梓翼慢慢消失的背影,细长的眉间,却凝结出清凉的疑惑。
按说,今日的事情,霄梓翼完全不用替她隐瞒。无论事情的真相怎样,霄梓翼总是有功无错的那一个。霄梓翼完全可以借着今天的事情,甚至再添油加醋一番,让她和弟弟霄梓清身陷囹圄。
但霄梓翼却偏偏听了夜来的话,帮了他们姐弟。
霄梓翼此举,又有什么意图?
霄梓玥这样猜测时,独自远去的霄梓翼,那苍白的面容,也逐渐显出凝重。
洛嫔夜来,真的是国相的人?
都说大公主与国相交好,国相在几个公子中,自然首先支持二公子霄梓清。那么,夜来是专门入宫相助霄梓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