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明萱的话,两名宫女吓得面色发青,止不住地对明萱磕头,求饶。
明萱浅浅一斜眼,瞄像宫女青肿出血的额头,转而又看向安静伫立的夜来,柔声问:“妹妹可有身子不适?”
夜来摇头,温顺却疏淡地说:“多谢熙华夫人关心。我没事。”
明萱摇头叹气:“奴婢不懂事,妹妹只管教训就是了,何必憋着,气坏身子。”
两名宫女早已魂飞魄散,不停地哭喊:“洛嫔饶命!洛嫔可怜可怜奴婢!奴婢们该死,洛嫔大人大量,饶了奴婢......救救奴婢......”
夜来轻轻一蹙眉,明萱立刻面露厉色,吼道:“大胆宫婢!洛嫔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你们这样大喊大叫,是要故意打搅洛嫔吗?来人!”
立刻,两名侍从上前,将面色死灰的宫女狠狠一压,又有两名手执木杖的侍从从院外疾走进来。明萱淡淡使了个眼色,木杖便对着宫女盖了下去。
顷刻,歇斯底里的惨叫声灌满庭院,震得梅花簌簌下落。惨叫声中很快就混合了又冷又浓的血腥味。凡是看过此刻的宫女模样的人,都会忍不住噩梦连夜。
那凸起的眼珠,几乎从眼眶里崩了出来,七窍黑血直流。喉中被血壅塞的呛咳声,混着骨骼断裂的咯吱声,在满庭院乱窜。很快,单薄的衣衫被血浸透,与稀烂的皮肉混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像从地狱爬出的血淋淋的厉鬼......
灵儿吓得躲在夜来身后,哆哆嗦嗦眼泪直流。
夜来在明萱笑吟吟的关注下,却似对正发生的惨景,全没看见,依然半仰着下颌,好像观赏梅花,又好像观赏雪雾缭绕的天空。
一边是凄厉的酷刑,一边是静若湖水的美人,庭院里的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直至惨叫声慢慢低了下去,夜来才柔柔地闪烁一下眼帘,说:“这么半天,就让熙华夫人站在门外,是我失礼。请熙华夫人恕罪。”
明萱浅笑道:“妹妹何必客气。妹妹心情舒畅便好。”
夜来一侧身,垂头,将明萱请进屋内。门被侍从关闭,将惨不忍闻的嘶叫阻挡在外......
当晚,霄广在明萱的卧房内,来回踱步,满脸焦虑。
明萱坐在床边,亦是相同的神色,却还不时安慰霄广几句。
床上的被子里,躺着个面色绯红的孩童,正一阵阵打着冷颤,厚厚的被子都被震得一抖一抖。
孩童不断说着胡话——
“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要死人了......”
“好多血,我怕,母妃救我,我怕......鬼啊,有鬼,救我......”
明萱忍着满眼的疼惜,竭力保持镇定,安慰霄广:“君上且莫着急。峻儿已服过药。医师说,峻儿此番发病,是因受了惊吓,休息几日就无恙了。”
霄广又急又怒,问:“峻儿好好儿的,怎么会被吓成这样?你这母妃是怎么当的!”
明萱一惊,立刻起身跪地,急急地请罪:“臣妾该死,臣妾该死,都怪臣妾没看好峻儿。臣妾不该让峻儿跑进洛嫔的院子......”
霄广一皱眉,问:“洛嫔?夜来?跟夜来有什么关系?”
明萱的俏脸白了白,犹豫片刻,方才开口:“今日,洛嫔正教训两个宫女,峻儿不知,跑了进去,便受了惊吓。”
霄广闷声吼道:“教训宫女而已,有这么可怕?”
明萱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低不可闻,瘦削的双肩有点发抖:“君上,洛嫔她......臣妾委实不知,那两名宫女犯了什么事,让洛嫔生那么大的气。洛嫔惩罚她们的手段,真的有点......臣妾后来也看了一眼,那两个被打死的宫女,哎呀,真是......臣妾都不敢再想......”
她暗暗抬头,小心地看一眼霄广铁青的面色,又说:“当时,那院子里的惨叫声传了老远,臣妾这昭明阁里,好多人都听见了。”
......
清晨。
雪霁后的阳光,在欣然绽放的白梅间幻化出明丽的光影,宫阙高阁都变得晶莹清朗。
夜来身披白狐斗篷,玉颜半掩,慢慢行走在梅园,细雪花瓣在脚下飞舞。悠闲之态,将身后灵儿那灰暗的神态,衬得格外沮丧。
灵儿欲言又止,好半天,再也忍不住,忿忿地问:“洛嫔真的不生气?”
夜来细致地观赏垂枝落雪,漫不经心地反问:“嗯?”
灵儿更急切,跺脚道:“君上都好多天不来看洛嫔了!”
夜来说:“嗯。”
灵儿见夜来无动于衷,急得晕头转向,大声说:“宫中传闻,说洛嫔对宫女用酷刑,吓得三公子生了重病。这是哪跟哪啊?那天下令打死那两人的,分明是熙华夫人嘛!洛嫔应该赶快去君上面前澄清啊!君上这么喜爱洛嫔,必定是信得过洛嫔的!洛嫔为何不......”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争吵,打断了灵儿的话。
夜来眉心一皱,寻声望去,就见梅园另一头的假山边上,好像聚集了一群人。
灵儿跟着看过去,垫脚张望,片刻,掩嘴惊叫:“哎呀,那不是三公子吗?那个跟他吵的人,是四公子。”
说着,挠挠头,恍然大悟:“喔,现在这时辰,正好是公子们从下了学,从品墨轩回家。那三公子和四公子都是孩子,听说从小就性子不合,想是因为什么小事,吵起来了。”
夜来观望半晌,突然说:“走,过去看看。”
灵儿“咦”了一声,表示不解。跟随夜来几日,她已知夜来的性子极其清高和安静,不愿与人接触,哪怕是别宫的宫嫔来向她道贺,她也只拜托明萱帮忙应付。却不知这会儿怎么有心情,去管小孩子的闲事。
但夜来说走就走,转眼已行了一小段路。灵儿哪里敢怠慢,立刻拔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