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藏在小庙内,从门缝里探出头的马老板这时小心翼翼出了声,“道长,你说的可是真的撒?”
确认过眼神,马老板瞬间暴跳起来,朝里头怒指,嚷了起来,“大伙,你们可听见了啊!要不是那个龟孙砸,我们会搞得这样吗!到底是哪个晃壳儿,赶紧出来给那福蝶老祖宗赔罪!”
小小的庙宇,一时间,挤满了唧唧咋咋,畏手畏脚的人。
一会儿,这儿一个声音表示不服,“那时你也在场,要不是你嚷嚷着那老祖宗,也不会搞成这样!”。那儿又一个声音冒出来,“就是,这事儿和那个逞面子的混蛋也脱不了爪爪!”
被点名批评,马老板怫然不悦,红了脖子,拉着嗓门,宛如谁的嗓门大,便是正义一方,“啊咧,你个龟孙,这会儿倒是会缩脖子了?大家伙,这种人不丢出去还留着过年吗!”
此话一出,双方气焰越发旺盛了。几个回合后,双方此时已然不甘于骂骂咧咧了,忽得乒铃乓啷,响起了器具金属声,似乎抄起了家伙。
喧闹的庙宇内,也不知道是谁在喊着,“放开老子!”“哪个咸猪蹄,敢摸老子屁股!”“哎呀,不是我撒,他在那!”“老子打爆你的狗头!”
但听得一声“咿呀——”,庙门大开,像是被神庙吐了出来般,马老板矮硕的身子霎时飞了出来,嘴里还不住嚷嚷着,“诶!你们丢错人撒!”
这头马老板刚被丢出来,那头街头拐角便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人,怪异的惨叫声也寸寸逼近……
前行的人,眼珠子全被黑幕盖上,宛若两颗黑珍珠,没有焦点。行为举止也颇为怪异,如同膝盖被固定,又像在幕后的皮影人,时不时还发出凄烈,单一的惨叫。
我猛地甩头,这声音真让人难受。
叫声越来越近,不知何时,伊根握着桃木剑摆出了防卫姿势,警惕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马老板和我则默默退到伊根身后,寻求避风港。
也实在是耐不住好奇,我一边摆出一副“你们敢再上来试试?”,一边悄悄凑近伊根,“你,到底,多少,木剑?”,果然两个字两个字说,会比较容易。
昨夜他的木剑明明被少年劈断了,这会儿又从哪抽出来的?
他没理会我,我无趣瞥了嘴,转眼却瞧见他身后的巨大包裹,底下有块牛皮布漏了出来。等下干起架来,东西甩出来了可麻烦了。
“诶,你包,漏了,我帮。”,我压低声音,郑重其事。
他依旧没理会我,我强忍着手痒,还是将那块布塞进去,忽得“哐当”一声,一只桃木剑从破口处,划破尘埃,瞬间刺了下来,如重铅,嵌入了地面。
嘶……这手差点就没了……
我吓得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检查双手,生怕再破皮挂彩。
这会儿,我算是知道他的剑哪来的了……
“你弄啥呢?”,马老板眼睛冒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把剑,“我的姥姥,这确是一把上好的桃木剑。”
见他凑了上来,我拉了袖子护住手,赶紧用牛皮布把破口盖住。
这方,那群人缓缓悠悠前行,在此时却迈着脚,欲前又像阻挠住,被弹开了去。我看向伊根,只见他心无旁骛,嘴里默念着什么。
看清如同巨大笼罩的结界隐隐发光,我才恍然大悟,难怪他对外界事物丝毫没有反应,原是分不出心神来。
事发突然,想必他也是不想伤害无辜的村民,又暂且想不到法子,只得先遏制住他们。
可为何,结界外那些人的哀嚎声让我这般难受。我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那股难受劲细细密密,如同小虫子不住往我脑子深处钻去。也许是我昨夜未休息好的缘故吧。
忍着隐隐的头痛,我没注意马老板猛地拔除桃木剑,吃力地挥动,“道长,你这法力真让我大开眼界啊。这剑……也是把好剑,要不卖给我撒。”
见伊根没回答,他开心地自己成交了买卖,“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哈。放心,我马老板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三个大元宝,不住往伊根怀胡乱里塞。
“诶,钱你可放好啊。”,马老板满意地拍拍手,丝毫不理会伊根是否会被他干扰。
伊根一个没稳住,轻声闷哼,气散功破,如盾的结界开始消散。我伸出手将马老板巴拉开,他一屁股跌倒,木剑掉落,扬起一层土。
就这样,他跌坐在地,并没有着急着爬起来,而是开始慢慢摇头,像是戏院听着小曲儿的听客。
“怎么,怎么……?”,我上前,想把他扶起来。
还没踏出一步,庙门“轰”的一声,整扇厚实的木门破开,如泄洪的大坝,震耳欲聋往外倒了来。
我被震得往后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但见里头涌出方才躲难,神色怪异的村民。
我看向伊根,他视线也从那边移了过里,我猛地意识到,“怪……怪物……在里头!”
伊根轻轻点了点头,看不出他在思索什么。
不幸的是,从马老板瞳孔里,我也看到了那漆黑无他的麻木,陌生地让人颤栗。
那方残留的结界即将消失,这方以怪物为首的村民步步逼近。
我和伊根,如同两头弱小的兔子,被一群饿狼团团包围。
“怎……怎么办……”,若我声音无碍,怕此时也会被吓得颤抖。
不亏是专业人士,伊根很是镇定。此时形势对我们极其不利,他暗暗示意我缓缓向后走去,且千万别跑。他说这些人被怨念附了体,观形容,不骇人不暴躁,只要不作出过激行为,应该能拖延一时。
我自然听得他指令,一群人在面前叽叽喳喳怪叫,我脑袋都快炸了。
忽得,我感觉肩上有动静,方才意识到怀里的小奶猪不见了踪影,原是他爬到我的肩上。我方想将他揪下来,伊根却制止了我。
后来,我听说那小奶猪脑瓜子扣了一顶紫金香炉,抹了一身香灰,猪姿飒爽。吹着铿锵有力的口哨,不断比划着手势。
但听得我耳畔发出一声一声干净利落的口哨声,紧接着,那群步态蹒跚的村民蓦地被分成两队,整齐划分地向外侧齐步走。边走边发出整齐的声音,我听不清是“一二一“还是”二一二”。
只见那两队人拐了个弯,有条不紊地往神庙口走去。眼见着最前排的人鼻子快要撞上庙墙,两声有力的口哨及时制止住了他们的步伐。
又一口哨声,使得他们齐刷刷往后转,乖巧站立在原地。
我和伊根看得瞠目结舌。
“这是何法术,竟如此神奇?”,伊根目不转睛,像是在自言自语。
既然能让他们乖乖听话,为何有不让他们乖乖闭嘴。听得一片低沉的怪叫声,我感觉被一群发春的田蛙包围着,不得一刻安宁。
目前最要紧的事应该解决这些麻烦的怨念吧。
眸光一闪,我看见队伍里头,有一肤色白得发光的女子,裹着深色的头巾,着低调的衣物,静静站在里头。
我缓缓走过去,伸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