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那蹲在墙角的男子忽得大叫,身子往后一倒,满脸恐惧。
众人望去,只见男子面容可怖地爬起身来,几次三番软了腿脚,尖叫地跑了开去。顺着男子逃离的方向望去,是那只被他拿来拭手的破靴子。
空气很是沉寂,除了逃去的男子,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像是等待夕阳缓缓落下一般,余晖渐渐将人一行人的影子越拉越长,最后等待着一个黑罩笼盖了整个天地。
在微弱的夕阳中,忽的一人道,“动……动动……了?”
“老婆子,你这把年纪了眼力见那么好撒,我连个屁都没看到。”,马老板回过头,压低声音问我。边说边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弄的我跟个瞎子似的。
他怀里抱着的小猪仔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也学着人,往墙角处看。
我一脸茫然,摇摇头,“不……不不……是我撒……”
“冲壳子(瞎说)!这不就你一个口吃?”,马老板倒是急了。
“……”
“靴子动了!”,此话一出,彻底激起了千层浪花,“该该……不会是被压在庙底下的怪物吧!”
“瓜不兮兮的(傻逼)!”,马老板像个慈母,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猪仔,“这可是陆压老神仙的地头,怎么可能连这点小怪物都搞不定撒!也许是只老鼠说不定!”
那仔猪也怪,像个赖床的孩子趴着,百无聊赖,只是偶尔暼我一眼。
说着,只见人群中蓦地抛出一颗小石子,“哐啷”一声,落在了靴子附近。
像是引燃了火线,大家都等待着什么发生,寂静一瞬后,寒风呼呼,那靴子……果真动了起来……
并不像马老板猜测的老鼠,更像是人的脚踝,左右摇摆,活动筋骨,将靴子上的砂石都抖落。这简单的动作,却如同怪物复苏的恐惧,侵袭着大家的绷紧的弦。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原本歪七扭八的队伍从以靴子为中心的半月形,逐渐变态成乱麻,四处散开去。
“糟糕!天快黑了撒!”,马老板像是烫脚一样,抱着猪仔也不知往哪跑,“老婆子,你赶紧回家啊,天黑了,那些染病的人又要发病了。再加上那坨东西真要醒来,那可不得了撒!”
见我不为所动,马老板倒是好心地提醒我。
可我也不知往何处去,且听他说得这般怪异,我倒是长了好奇心,想去开开眼界,“好……好好……”,我敷衍点了点头,迎合着,只是还没说完,那马老板丢下一句“我先保命去了,你保重撒……”,一溜烟便消失在视线里。
另一边,虽说那靴子确实动了,可也只是重复运动,并没有更多的动作。
我随地捡了根树枝,悄悄靠近,蹲下,戳戳,好似没危险。那靴子磨损内侧磨损得十分严重,还沾了些血渍,看来靴子的主人走路内八,双脚还磨出了水疱,有出血现象。想必是曾穿着这双鞋走过遥远的路途,
之前儒若便跟我讲过一个胖子将军站在一块板板上怒吼,吓退上百号人的故事。还有打战时候,一方在山上做了许多稻草人虚张声势,结果真让敌人中了计,不敢轻易冒犯。
话说……这会不会也是同一个道理呢……
我蹲在那想得入神,却没留意到有人从身后靠近。虽然我本非凡人,可是在凡间作为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女子,经历了一世,该有的七情六欲可都开窍了,加上我虽为魔女,因为太懒了,上万年除了发呆就是睡,也没修得一点本事,便是如此,除了这身份,我与普通人并无异啊。
不过,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这一世做的也还算坦荡……不对!
嘶……我捏了捏下巴,倒吸了一口气,我不是才卖了一头刚捡到的小仔猪?
唔……难不成报应那么快来了?
想到这,我身体像是触了电,愣是僵硬住了。月光从身后打来,将那人的影子投到我眼前的地面,看着身形,确是一弯着背的男子模样。
他伸出一只手指,指甲盖轻轻扣了扣我发量少得可怜的头顶,头皮忽得一片凉飕飕。不会像说书的说的鬼故事,在吸取我的精气吧……
可恨我不争气,贪生怕死的身子,此时被吓住,本能得不敢动弹。
一时间,我慌的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唔……不对,说书的好像说了,鬼怪视力差得很,靠嗅着人的味道寻来的。要是我不呼吸,是不是就会以为我只是一块石头,等会就走开了?
甚妙甚妙……
于是,我悄悄大口吸了口气,鼓出两个金鱼腮,憋住了。
身后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又戳了戳我头顶,等待着我的反应。我心里可使劲祈祷他赶紧离去。
忽而一股寒风吹来,四周的草丛树木被吹得沙沙响。我来时身上的衣物本就湿的,不偏不倚,这时候染了风寒,我没忍住忽如其来的强烈鼻腔瘙痒,一小声“啊嚏”,终究破了功。
熟料身后的人也跟着我打了一声喷嚏,接着是树叶婆娑的声音……
不对,这声音怎得似曾相似?
我缓缓转过身去,虽然被阴影遮盖了大半的面容,可我依稀有一股熟悉的感觉。见我这般,他无奈,眉毛一挑,“怎么,小爷允诺送你出来,那么快就忘恩负义了?”,说罢,他又赌气地扣了扣我脑门。
是金泉少年!
“你……怎……怎么……在这?”,我压抑住故人相见的喜悦,事不关己道。
少年直了直身子,张开双手,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又拉伸了下筋骨,“你答应小爷的事还没做完呢,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你……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哼!没……没没忘呢!”,我站起来,缓缓麻痹的左腿。
“话说你不好好帮我跑腿,在这里瞎晃荡什么,是想再弄得狼狈不堪,然后被我这个帅气小哥哥捡回去?”,说这话时,少年已经将那丢的老远的鞋捡了回来,两只手指嫌弃似地将它吊在眼前打量,这说着说着,他舒尔顿了顿,好奇得将我盯着,“哇~”,那语气像是男子看到窈窕姑娘的兴奋和惊呼,不过从他嘴里发出来,不免有些做作。
“狗……狗……嘴里吐……吐……”,不出象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我隐约觉得他眼神不太对。与其说是在看着我说,倒不如说是穿过我,盯着我身后某样东西……
我还没转过去身子,但见小庙口忽然蹿出一个黑影,如疾风刮过我身侧,但听得身后一声闷哼,接着是某个东西摩擦倒地声。
一切皆发生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