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明之物不可收
听说见到喜欢之人,心中“踢踏踢踏”的小马儿就会乱蹦。我晓得从我见到他的那日,便悄悄把他放进我柔软内心深处了。
那日我特意过来,就是想告诉他我这个超级无敌可爱的小树叶今日及笄了。
他们说及笄就是可以嫁人了,我听了很是欢喜,原来我与儒若不知不觉已经相识五载有余了。
从来,我只要默默看着他便心中欢喜,可是看着看着我又有点失落。他是村里才高八斗的秀才,有朝一日还可能入殿面见圣上,封官赐爵呢。
而我……
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浣衣女,虽然勤劳能干,还有那么几分姿色,但要不是猪肉阿叔在村头一棵大树下拾了我,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苟活世间呢。
这样的我和他,在世人眼中,也许才也许大概勉强相配吧,嘿嘿。
也罢,我站直了身子探入他漆黑发亮的眸子。像他这般纯洁的人,就算不能属于我,也不该被世间浊物染了去。
他安好便好。
那时的我脸皮薄,顿时羞红了脸,灿然一笑,艳阳斜斜打到我枯黄的头发,落到我的睫羽。
儒若此时离我三步之外,他呆呆一怔,温和的眸子颤了颤,嘴角微微翘起,目光从我的眸子移到了我精心编织的发髻上,上头别着一把木簪子,是隔壁二狗子别扭了半天送我的,我瞧着做工粗糙,却也是收下了他的祝福。
我摸上了头上的簪子,羞涩对着他笑道:“儒若,你瞧,我今日及笄了呢。”
儒若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吃惊,他眸光淡了淡,眉头微皱,并没有回答我的话,“你已经别上别人的簪子了?”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我不知为何他这般神情,难道是这簪子太丑了?
我不解,取下木簪,又瞧了一番,这么说来,好似真的越看越丑耶。
我怒了努嘴,弱弱地对上他的目光,解释道,“这是隔壁二狗子赠与我的,我本没在意,现在越看却越是丑陋,儒若不喜欢,我也便是不喜欢的。”
今日出门,我便揪出藏在角落鬼鬼祟祟的二狗子,我拽起他领口问他“你是不是又想讨打啦!“个子比我矮的他下巴一扬,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我才不是打不过你呢。不过,今天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说罢,他挣脱我,从怀里掏出东西便塞到我手里,跑了。
我早就觉得他阴晴不定了,见是礼物,虽然丑是丑了点,想想也许他知错赔的礼,我便不客气地收下了。
不过,儒若好像不喜欢的样子,那我还是把簪子放起来吧。
哪知儒若倏地上前,眼疾手快地抽走了我手中的物什,带着与平日不同的语气,凝着眉头,“小树叶,你就这样随便别上了他人送的簪子,还是在今日?”
我木楞了一会,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怎么,今日往头发上别个小玩意还犯法了?
“女子十年又五及笄,凡婚配者束发别簪……”
儒若说这话时,情绪有点异常的起伏,他也好似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尔后,又清了清嗓子,错开我困惑的目光,一本正经道:“所以,你未婚配是不得佩戴此物的。”
意思是,已经许配给其他男子才应该带簪子咯?
我眸子一眯,这狗崽子,果然框我!
他想让儒若误会我,然后让我孤独终生!果真够歹毒,看来我平日得拳头还是太仁慈了!
我一边在心里暗暗咒骂二狗子的阴险,一边又庆幸儒若博学多识,拆穿二狗子的阴谋,要不然被误会了些什么,我跳进黄河也要把那狗崽子拖下去。
等等,为何儒若知道我未许配给他人?
我皱了皱眉头,心里不解地思忖着,忽然余光一道黑影,墙外发出一点动静。
顺着那方瞧去,只见墙上跳跃着几只胖成球的鸟在滚来滚去玩耍,见我盯着他们,吓得一个噗通,滚下了墙头......
也不知儒若手中的簪子什么时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晶莹剔透的淡绿色叶子形石头,上面穿着一条红绳。
我怔了怔,眼巴巴看着他,等他接着说,“你要记得,不明之物莫要收。”说完,便抓起我的小手,将那片好似翡翠的叶子放到我手上。
他提笔作画的大手细长而温暖,不似我常年沾水的糙手,总是冰冰凉,就连夏日也不例外。
“儒若你莫要误会,那二狗子自小是我邻居,我对他知根知底,就连他有多少根头发丝我都知道个一清二楚的那种,所以他送的东西不能说是不明之物……”
虽然二狗子居心不良,但是他平日待我也算好,合情合理,我都得尽礼数,帮他说说话才是,可是我刚说完这话,却瞧见儒若耷拉了如羽的睫毛,好似有点不开心。
他抿嘴,像是要不到糖的孩子般,显得很是反常,可在那秀气干净的脸上看起来,又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可爱,“……那这物什我便不送与你了。”
“为何?”
“因为你并不晓得我有多少根头发丝……”
“……”
我噗嗤一笑,赶紧将那片叶子宝贝地带上了脖子,像个寻欢作乐的大爷,点头肯定,笑道,“嗯~这石头甚是好看,大爷我很是喜欢。”。
儒若依旧抿着嘴,与刚刚不同的是,他的嘴角已然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知为何,他却哭笑不得地双手背后,转身便往书房走去。
这儒若怎么好似心情越来越喜怒无常了。拾起空盆,我小跑追了去,“儒若儒若,你今日要教我什么诗句呀?”
“今日我们学一首《越人歌》。”
“哈?可是儒若,我不会唱歌耶……”
“……今日,你的发髻怎得如此别致?”
“奇怪?不会吧.......“我摸了摸头顶的直立的长辫,“哦~你说这个呀,我这不是寻思着今日特殊,便弄了个“一飞冲天“的好意头嘛~“
“......“
恍惚间,我心里默默浮现儒若认真的面庞,和他教这首诗时的眉眼波动。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心如止水的心房霎时微微波动,泛起了无数甜甜的涟漪,丝丝暖意涌上心头。
现在想想,儒若也并非外表那般淡漠世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开始若有若无地戏弄我了呢。
“你笑得好痴傻......”路风略带鄙夷地瞧着我。
“等你长大了,保不准笑得比我还傻,小屁孩~”我瞥他
“我有一问题。“
“说。“
“那叫儒若得男子送玉坠给他喜欢的人,而不是簪子?”
我瞪着眼睛,里头装满了大大的疑惑:“你怎么知道那时儒若喜欢小树叶的?”
“那首诗,乃是男子表白的诗。”他理所当然地看着无力扶额,嘴角抽动的我。
难怪儒若总说我傻。
如此看来,那时的我是真傻......
那时儒若只是教会了我浅表意思,我也没深想,就给死记硬背下来了。每每我要能记住,儒若就会在我掌心画一朵粉色的樱花,甚是好看。
什么?当然是画花的人好看啦,花有鬼子好看的,一捏就烂了,还不能吃。
我捏着下巴,如今想想,多读点书确实是真理,这样我也不至于在儒若面前丢人了。
我暗暗感慨,如今……也没这个必要了吧,物是人非,儒若早已不知在何处了。
心头如同被一块巨石沉沉压住,动弹不得。抬头,山顶之上,晚霞眷顾着边界。一日就这般短暂,连一个故事都来不及说完,便要结束了。
“你要去那里吗?”
余光瞥见一直细嫩的手指,指着我目光所及之处,我回头淡淡一笑,又无可奈何地摸了摸自己不争气的双腿,“是啊,我要去那儿。”
“那里荒无人烟,去那里作甚?”
路风这一问,倒真是把我给问住了。我如今孤家寡人,最爱的人不在身边,身残志坚地爬上山顶,难不成真是为了那几朵橘色的云彩和那个落日蛋黄吗?
“我去了便不算荒无人烟了,渣渣。”我坏笑道。
路风小屁孩眼珠子转了转,默了默,似懂非懂的样子,看了看我的拐杖和行囊,稚嫩着嗓子道:“要不我御剑送你过去吧,当做补偿?”
“额……诶……唔……”那还说什么,立即出发!
言罢,他捏了个诀,剑身缓缓升起,我真纳闷着这么小的剑怎么坐得下两个人时,却看得路风嘟囔了了什么,“嘭”的一声,那剑竟扩大了数倍,竟然有我脸盆那般宽。
果不其然,赶在太阳下山前,我们顺利到达了山顶。
上头寒风簌簌呼啸,如同鞭子打的我脸皮发麻,我们脚落地没多久,便听得空中寻来两人,和路风一般碧波长袍。风牵动着他们袍角,也牵动了路风的情绪,他终是开心得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