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服是个苗人,苗疆之人多有善巫蛊之术的,陈娇也很相信,他们之中一定自有高人,不过这个高人可并不包括楚服在内。
现在看来,楚服就是一个能说会道的骗子,带着一群女弟子四处坑蒙拐骗。
她虽然不是高人但应该算是个聪明人,很能抓住她们这些豪门贵妇的心理,于是穿上男装,将自己打扮成一个漂亮男子的样子,日夜陪伴左右,再附以一些虚幻飘渺的蛊术说辞,迷信她的大有人在,母亲馆陶长公主还是耗费了重金才把她找来的。
看着面前这个将巫蛊之术吹嘘得天花乱坠的‘漂亮男子’陈娇觉得挺有意思,果然娱乐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要素啊。
眼前这位的口才上佳,没事听她说说话倒也满解闷的,不过要先吓唬她一下,免得她以后骄纵跋扈,任意妄为,隐约记得自己当初就是对她太过言听计从,以至宠信太过,她因此渐渐的不知收敛,进出不知回避,还纵容女弟子们在长安街市上招摇横行,结果‘巫蛊’事发后,刘彻一口气杀了几百人,她的那些弟子无一幸免。
现在想来,这种因自己而起的惨事尽量还是不要让它发生为好。
“楚服,你可知‘巫蛊’历来都是宫中的大忌,要是被抓到了,是要处枭首之刑的。”
楚服是个个子高高,肤色微黑,五官分明的女子,有个三十岁左右,一脸的精明,本以为自己的一番长篇大论已经说得陈皇后十分动心了,没想到忽然被给了这么一句,大惊之下,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娘娘,是您的母亲长公主殿下一定要我来的,您,您这么说楚服可实在惶恐万分了……”
陈娇笑笑,来了这么久,她总算是勉强适应了别人动辄对她的跪拜,“你起来吧,本宫的母亲既然相信你,愿意请你来帮我,那本宫我自然也要相信你。
不过这里到底是皇宫重地,天子的眼皮底下,你要是行差踏错,被人抓住了把柄,那不但你的性命堪忧,本宫也会大受牵连的。
所以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次,这里是宫中,就算我是皇后那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本宫回头会命人给你安排一处僻静的地方,你就在那里做你该做的吧。
听说你还有不少弟子,本宫觉得就不要带进宫来了,你抽空回去安顿她们一下。”
楚服一愣,“娘娘,做法术有很多时候是要您也在一旁才行的,您让我在一处僻静的地方自己做,只怕效果……还请娘娘三思,此事重大,您还是和楚服一起才好。”
陈娇使劲摆手,“不不不,本宫现在可没有这个闲工夫日日陪着你,你自己慢慢做吧,效果慢点差点也不要紧,工钱照付,哦,本宫的意思是不会少了你的赏赐的。”
楚服还待再劝说,却又宫女进来打断了她,“娘娘,陛下派人传话来,说今晚在开襟阁设宴,请后宫的诸位夫人,美人同乐,卫夫人要歌舞助兴的,问娘娘去不去?”
陈娇正好借机将楚服打发走了,“你下去吧,按本宫吩咐的去做就是。”
楚服不敢再多说,只好施礼退下。
卫子夫的现场真人表演,难得可贵之极,不去看的是傻瓜!
陈娇赶紧命宫女告诉陛下那边来问话的人,陛下难得有兴致和后宫诸妇同乐,她身为皇后,自然不会缺席的。
刘彻没想到皇后还真来了,陈娇以前对于这种他要和后宫女子歌舞宴乐的事情向来深恶痛疾,经常还会发脾气,大吵大闹。
前些年,刘彻做这些事情都得偷着干,如今威严日盛,这些后宫琐事上也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了。他现在想起阿娇的那副妒妇嘴脸就很烦,和后宫中美人们享乐的时候,偶尔心血来潮就会派人去请一下皇后。
并不是真的想邀皇后同乐,而是专门就想要气气她,你不是一直强凶霸道的不许我碰别的女人吗,动辄就要把对自己的恩情拿出来要挟一下,现在怎么样呢,我已经天下在手,再也不必看你们这些人的脸色了。
开襟阁在汉后宫的八殿之外,是这二年,刘彻才专门辟出来,修缮一新,供他和后宫美人们玩乐的地方。
到了晚间,开襟阁内灯火通明,众位夫人,美人们个个打扮得光鲜靓丽,以博皇帝陛下的欢心。
武帝是个十分喜好声色的人,他宠爱的女子大多都能歌善舞,经常要在陛下的酒宴上轮番表演献艺。
不过今晚大家看到陈皇后竟然也来了,不由得都有些拘谨,皇后好妒善忌,骄横厉害,可别要表现太过,被她记恨上就不好了。
不见连卫子夫那般受宠,还生有公主的,都几次三番差点被她整死,每次都幸亏有陛下搭救阻拦,才能幸免于难。旁人可没有这个自信,陛下到时也会去搭救自己,所以全体都小心翼翼的不愿出头惹祸。
刘彻看众女都轻声轻语,目不斜视的十分规矩,不似往日有风情,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不耐烦,暗道阿娇忽然屈尊来凑这个热闹,难道是上次被自己一巴掌打得转了性,硬的不行想来软的了?所以干脆这般明面监督着威慑旁人。
存心要气气她,开口道,“子夫也歌舞一曲助兴吧。”又命王美人到自己身边侍酒,轻轻搂在怀里笑语。
卫子夫本是平阳公主家的歌伎,相貌艳丽,唱得好歌,弹得好琴,更兼满头青丝如瀑,光可耀人,且又性情聪慧灵敏,柔情似水,处世小心婉转,不由得男子不对他倾心,人见人爱。
陈娇早知道她实是天生尤物,只不过以前满腔的嫉恨,巴不得先食其肉后寝其皮,没的心情去欣赏。现在不同,看到卫子夫起身领旨,娉娉婷婷的下场,就睁大了眼睛观看。
观赏了一会儿,觉得果然声如裂帛,动人心魄,舞姿也是柔美流畅。夹两筷菜,再抿一口百末旨酒,此酒是用百草花末杂于酒中酿制的,十分香醇,对身后侍立的两个贴身宫女芙楠和芙琴笑道,“真是好看,你们也学着点,等回头咱们在宫中无事时,自己也来设个小酒宴,歌舞助兴。”
芙楠和芙琴是陈娇做太子妃时就跟在身边伺候她的,十分的贴心亲厚,这晚本来还提心吊胆的,不知皇后做出这一反常的举动是什么意思,都怀疑她是不是气得狠了,这是想要来大闹一场。
不意陈娇笑语晏晏的,十分惬意,连吃带喝,外加欣赏歌舞,一样也没拉下,竟真的是个来和众人同乐的架势。
芙琴将陈娇十分钟意,一直在吃的一盘脍鱼轻轻拉过去,一边细细的帮她将鱼刺挑出来,一边笑道,“娘娘怎么忽然喜欢看歌舞了?这还不容易,想看的时候直接宣歌舞伎来表演给您看。”
陈娇十分享受她的细致伺候,“那个没有意思,倒不如去选两个技艺纯属的歌舞伎来教大家,你们回去排一排,本宫宫中所有常侍的宫女都要学。”
芙楠失笑,“难道我们也要学?那可没人给娘娘你梳头打扮了。”
陈娇其实是自己想玩,不过皇后忽然要学歌舞不免惊动太多,到时搞得满城风雨,别要被人说自己是眼红卫子夫受宠,于是也跟着东施效颦,那就不好了,面子上不好看。
嗔了芙楠一眼,“又没有让你学了来陛下的御宴上献艺,不用费那么多功夫,你无事时随便练练就好了。”
芙楠立刻不敢多说,“娘娘赎罪,奴婢绝没有想要乱出风头的意思。”
陈娇一愣,暗自叹息,一不小心又吓到人了。
等到卫子夫歌舞毕,谢恩回坐之后,陈娇已经吃饱喝足,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只见旁边的刘彻搂着王美人,动作越来越大,王美人满面娇羞,半推半就,半个胸脯都快被摸得露出来,心说还是赶紧撤了吧,别在这儿碍人眼了。
起身告退,请陛下和众位夫人,美人继续,她有些不胜酒力,想要先回去休息了。
刘彻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近两年越来越烦阿娇,因此有她在时,就故意要做出些露骨的举动,隐然有一些想要把以前受的窝囊气报复回去的意思。
按理说,阿娇被他冷落在一旁,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亲热,肯定要气得火冒三丈才对,怎么今日反常呢,皱眉问道,“寡人没见阿娇喝多少酒啊,怎么这就不胜酒力了?”
刘彻以前管陈娇都叫做阿娇姐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威严日盛,已经不愿在人前叫阿娇姐了,改称阿娇,不过陈娇也不介意,据她记得,这个称呼还要算是客气的,等到日后,刘彻还会直接称她为陈氏。
“臣妾这两日大概是着了风寒,所以不太能受得住酒力,才饮了一杯,就有些头晕了。”
刘彻看看她,发现她今日确实是比往常素净得多,衣饰都很平常,脸上也只是清清爽爽,没涂什么。
阿娇比刘彻大了三四岁,已经快要三十岁了,这几年一直拼命的想用脂粉,华服来挽留住昔日的美貌娇艳,所以从来都是盛装见人的,很少有这么不怎么打扮就出来的时候。
刘彻看看她那清水脸,更没兴致了,“受了风寒还不好好歇着,偏要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去吧。”
陈娇暗自撇嘴,这什么态度啊!默默施了一礼,转身就走。刘彻点头,这样才对嘛,肯定是生气的,刚才还非得硬装出一副不介意的样子,给谁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