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感觉,自己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白天一个,晚上一个。夜里那个敏感的灵魂,看起来很小的苦难也可以像蝴蝶的翅膀,不知不觉让你泪湿枕巾,可是清晨起床,梳洗打扮,白日天光里又是一条好汉。
……
事情回到姚美如刚下高铁的时候,她看见王思斯在微信群里问,徐雪娇在哪,要不要一起去酒吧坐一会儿。
姚美如有些不高兴,同样是千里迢迢赶来参加她的婚礼,王思斯却一点也不关心她这个伴娘。
忽然,微信上跳出来自于连徵的视频邀请。
姚美如一愣,她此时已经走到地铁站,满脸诧异地停下脚步。
这么多年来,连徵从来没有跟她视频过,莫不是被盗号了吧?
姚美如接受了他的视频请求。
虽然信号不稳定,可是看得出来,连徵此时的表情十分僵硬。
“美如,我们这么多年同学……而且当年,我是通过你才认识思斯的……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什么事?”
姚美如觉得连徵神色反常。
可是在她内心深处,这种反常,竟然让她有些兴奋。
……发生什么事了?他跟王思斯掰了?
“明天我不去婚礼了……我不能跟王思斯结婚。”
从视频上看,此时的连徵面无表情。
“请你帮我转告王思斯……缘分尽了,我们不需要彼此祝福……我只希望她别再找我了。”
姚美如愣住。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连徵已经切断了视频。
争吵在王思斯跑走后,宣告结束,姚美如回忆起连徵和自己的那段视频对话,虽然说自己心里确实有点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委屈,这关她什么事啊?简直是飞来横祸。
看了看冷眼瞪着自己的江星月,和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在她和江星月身来回观望的徐雪娇,姚美如沉默地回到房间里。
江星月先跟着也进了房间,好一阵子没说话。
徐雪娇进房后关上房门,觉得气氛很是紧张,生怕她们一言不合会动手,但又不敢上前当出头鸟。
“想个办法吧?”江星月抱着手臂,没正眼瞧姚美如,只是挑了挑眉毛,“连徵是你高中同学,你们那小地方还没有朝阳区一半大,你要是想,身边总有人能查到他的底吧?”
姚美如顿了顿,闷闷地回答,“那也来不及啊?明天一早的婚礼……神仙也救不了王思斯了。”
“那怎么办?”徐雪娇也为王思斯着急,“咱们好歹是同居四年的室友,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你们自己看吧。”
姚美如拿出手机,打开人人网,递给徐雪娇,“别说我不关心王思斯,很多事我都帮她留意着呢。多年不上校内了,纯是为了找连徵才上的……结果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
——连徵揽着一个又黑又壮,气质纯朴的女孩,神色有些忧郁,但是依然帅气俊朗。
女孩看起来十分高兴,笑得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在她略显粗糙的黑皮肤的映衬下,显得这个笑容格外灿烂。
“这女孩我不认识,看资料,好像是我们那儿一个中专技校毕业的,很早就出来工作了。”
徐雪娇皱了皱眉,把手机递给江星月,江星月看完,气得把手机一扔。
“这特么是什么鬼,还没有王思斯一半强呢,连徵什么时候瞎的!”
“我筛查了这女的和连徵的共同好友,所有相关人物的网页我也都看了……这女的应该是连徵的小学同学,大概住的很近吧,都在郊区。”
姚美如曾是学霸,搜集资料的能力很好,“我也不理解连徵为甚么放着小资产阶级的王思斯不要,偏跟这么一个又丑又没文化的女人……不过事到如今,看来连徵变心这事也是十有八九的了。”
“你知道这女的家住哪儿吗?”
江星月掏出丹尼唐那辆宝马七的车钥匙,“走,跟我去把连徵逮回来。”
徐雪娇看了眼手表,“时间太紧了吧,再说……”
姚美如却无声地配合,拿了手包开始换鞋。
“走。宝马七虽然不比我的卡宴,但是也能开到。”
江星月看了姚美如一眼。
在江姚二人短暂的对视中,似乎有些东西化解了一些。
徐雪娇有些不情愿,“强扭的瓜不甜啊,再说,万一连徵是跟我们开玩笑的呢……”
“开这种玩笑?老娘弄死他!”江星月提高了音量,摩拳擦掌,“咱们几个是伴娘,把礼服都拿着,明早押着连徵直奔婚礼!结完再离啊,好聚好散啊,他跑了算怎么回事?这么不负责任的老爷们,剁了喂狗都牙碜!”
徐雪娇在江星月气场的威压下脖颈发麻,不敢再说什么,乖乖拿上东西,跟在江星月和姚美如身后。
姚美如按了电梯,背对江星月,却在玻璃的反光面上偷偷打量着她。
其实姚美如真的很羡慕王思斯。
找到了江星月这种真心为她着想的朋友。
……
江星月开车,姚美如坐在副驾驶,徐雪娇坐后面。几个女生正打算连夜开往连徵老家,这时江星月电话响了。
是王思斯打来的。
江星月把车停在路边。
“思斯……”
她刚想安慰王思斯,电话另一端已经哭出声音来。
“我看到连徵了……他说他走了,不跟我结婚了……月,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
江星月觉得连徵这个渣男走就走了,可是王思斯的声音让她心里难过。
王思斯呼吸紊乱,终于号啕大哭,“连徵这个混蛋!可是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月,我是不是在做梦?一睁眼睛,发现一切是梦,该有多好……”
这一夜真的太漫长了。
王思斯该如何面对明天没有新郎的婚礼,和从此以后再没有连徵的生活?
她的房子建筑面积也就六十平,除掉公摊,也就四十几。为了节省空间,客厅里没放沙发,而是铺了厚厚的地毯,上面胡乱堆几个靠垫,像个猫窝,十分舒服。
春节时连徵刚淘宝买了个投影仪,周末晚上窝着在这里一起看电影是他们一周里最期盼的时光。
——地毯四周摆满薯片,猪肉铺和雪碧,酸奶……为了这一刻,一周起早贪黑的高强度工作也都不算什么了。
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房子再小也可以感到幸福。
王思斯心里钝钝的痛,突然很想喝酒。她想打起精神,挑件像样的衣服穿。
衣柜里很乱,什么季节的衣服都有,应季的就那么一两件。因为为了还房贷,她已经快两年没买新衣服了。
每个月存一点,两个人一起供出一辈子的家。这曾经是王思斯引以为傲的生活目标。
可是忽然之间,与她并肩而行的人却不见了。
……
王思斯跑到7-11买酒。
像喝水似的一口气喝了半瓶啤酒。
北京的天已经透出一丝光亮。再过几小时她就要面对没有新郎的婚礼了。
王思斯脑子“嗡”的一声。
无数个念头烟花似的爆在脑子里,却捉不住一丝痕迹,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王思斯一口气跑到门外,扶着一棵大树,毫无姿态地吐了。
……这一刻,她的胃好像代替了她的心,痉挛,收紧,一下一下地疼。一直吐到没东西可吐了,王思斯才扶着树干跌坐到地上。
不远处,秦三苗正在跟一个年轻姑娘拉拉扯扯。
这姑娘穿着好短一条牛仔短裤,上身是一件长袖卫衣,带着鸭舌帽,看不清脸,可是就凭那双长腿和尖下巴,肯定是个美女。
“你别走,我都低三下四来找你了,你还想怎么样?”美女气急败坏。
“Tina,我们分手吧。”三苗的声音磁性和煦,即使是说分手,也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我很喜欢你,但是我们性格不合,我怕以后会伤害到你。”
“我们才在一起两个礼拜,你就要跟我分手?秦三苗……有种你再说一遍!”
“Tina,你冷静点。”男子的声音依然温雅动听,“我们真的不适合。”他伸手轻拂她脸颊的发丝,将它们温柔地别到她耳后,轻声问道:“你觉不觉得,跟我在一起之后,你变得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了?”
Tina怔了怔。
“你漂亮,年轻,是前途大好的模特,我不能耽误你。”三苗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我的事业正值上升期,每天需要跟许多人打交道,男男女女的,不但让你误会,也没时间陪你……我不该任凭自己喜欢你,追你……我应该压抑着这份感情。”
王思斯怕他们看见自己,往树影后头躲了躲,心想,好在胃里没东西了,不然估计又要呕。
Tina沉默了。她分不清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向来都是她甩别人,没有别人甩她,她放下脸面来找他,已经是莫大的妥协。
——因为她真的不想离开他。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紧紧的,却说不出话来。
“我们分手吧。”三苗却执意拂开她的手,“以后你会明白,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我不逼你结婚了还不行吗?”Tina还抱有一线希望,她知道,三苗忽然提分手,是因为自己先斩后奏地安排了他与父母见面。她原本气他对自己不够认真,可是此时此刻,她只想挽留住他,割地赔款都没关系!
为了扭转败局,越是年少气盛的姑娘越可以用尽手段,“咱们回到从前那样就好。”
秦三苗站在背光的地方,身后是一团忽明忽暗的霓虹,他顿住片刻,抱了Tina一下,转身离去。
Tina哭了,捂着脸蹲下去,偌大的北京城,几近凌晨依然车水马龙,可是没有人注意到她,更没有人注意到一旁怔怔看着这一幕的王思斯。
在这座城市里,年轻男女的感情一向脆弱,分手的方式有许多种,谁不愿意好聚好散。
可是为什么,更放不下的往往都是女孩?是生理结构的原因,还是社会舆论乱贴“剩女”标签的缘故?
有时候喝了酒,身体不受控制,脑子反而转的更快。王思斯扶着树艰难地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的走向秦三苗,心里燃着熊熊怒火。
她再也不想跟秦三苗这样的渣男同桌吃饭!
气冲冲地追上他,她却被马路牙子绊了一下,秦三苗感觉到身后有人,转过身来将她扶住。
“别碰我!”
这一刻,王思斯恨透天下渣男,嫉恶如仇。
“柯基?你喝多了。”秦三苗保持风度。
“什么叫为她好啊?刚开始接触的时候你怎么不为她好?现在床也上了,心也给你了,你来这套?”王思斯借着酒劲又推了他一把,“既然要分手,你当初干嘛对她好?哼,渣男!”
王思斯双眼喷火,转身想走,却是一阵头晕,脚下一绊,倒栽葱似的扑倒在地上。
……
听着电话里王思斯的哭诉,江星月心里不好受,心里把她所听过的最恶毒的咒骂都送给了连徵。
直到王思斯挂断了电话,江星月也没有说一句话,因为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王思斯和连徵的事,终归是他们自己的事,真的会因为她们这些外人的干涉而改变么?
江星月猛一拍方向盘,大声道:“不去了。”
车子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突然,姚美如的肚子传来了咕噜噜的巨响,她是真的饿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指了指车外,夜宵店的招牌。
“反正也不用去找连徵了,咱们吃点东西吧。”
这时,车窗外不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众人簇拥下进了整条街上最大的一家会所。
“你们等一下,我先去捉奸。”江星月神色一变,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江星月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去,在一面灯火辉煌的夜总会广告牌下面,拦住一个老男人。
“江海涛,你干嘛呢?”
江星月板着张脸,冷若冰霜,“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往夜总会跑,你要不要脸?”
江海涛是江星月的爹。
此时正跟几个朋友一起,刚从一辆房车上下来。身边陪着两个小姑娘,看起来比江星月年纪小。
江星月掏出手机,咔咔拍了两张。
“你答应我妈什么来着?”江星月把手机摆给江海涛看,“我要是把照片发给我妈,你俩就得离,到时候你一半家产可就没了!”
江海涛脸上有点挂不住,左右看看自己的朋友,嘿嘿一笑,“好闺女,别闹了……”
江星月这才发现,江海涛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气质很好,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可是应该一直有健,身材很好,融合了阳光运动和温文尔雅这两种气质。
跟暴发户气质的江海涛站在一起,更是鲜明。
“蒋总,这是我女儿,小女娃不懂事,跟我闹着玩呢,让你见笑了。”
原来他是蒋总。衣冠禽兽,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星月白了他一眼。
“江小姐,这个会所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既然来了,不如一起进去玩吧?”
蒋总的普通话不是特别利索。有点港台腔。
“去就去,你以为我不敢去?”
江星月挥挥手,把姚美如和徐雪娇召唤过来。
“咱们进去边吃边玩,反正有人请客。”
说完江星月把江海涛身边的两个女人扯开,自己挽着他,大步往金碧辉煌却没有挂任何牌子的会所中走去。
……
姚美如和徐雪娇大开眼界。
楼下电梯里有会所里的招聘广告,公主少爷们的时薪都是她们的好几倍。
包房大的出奇,金碧辉煌,几十个容貌出挑的美女站在门口,选美似的,给他们挑。
江海涛两眼放光,可是自己女儿就在旁边,最后只好挥挥手把她们遣散。
蒋总坐在沙发上,亲手开了瓶红酒。
“江小姐,这里酒和食物都不错,你要不要看看菜单?”
江星月大大方方接过菜单,递给姚美如和徐雪娇,“别客气,挑最贵的点。”
蒋总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星月,“如果你喜欢这里,我可以送你一张会员卡。”
“我送你一张茶楼的会员卡吧,你们年纪大了,凡事都得悠着点。喝茶养生。”
……
徐雪娇想,人和人的生活真是天差地别。
她这辈子可能都无法拥有江星月的生活。
她忽然想起那个小孩。
他看起来像个富二代,他能够改变她的生活吗?可是就算他愿意,他能接受她的孩子和她结过婚的事吗?所以注定也是露水情缘。徐雪娇脑子里百转千回,蓦一抬头,正好看见方才脑海中的那个人影……
竟然转眼间出现在她面前。
Mr.睡不醒。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看见徐雪娇,也愣了一下。
然后轮到蒋总惊讶。
“你怎么来了?”
江星月板着脸,极力不让自己露出坏笑。
她方才百度了这个蒋总。
然后很快通过关系网查到他儿子的电话。
京城富二代官二代太多,各有各的圈子,可是只要找对了人,就可以马上达到目的。
她让自己的亲爹在蒋总面前落了面子,那么自然得想办法把这面子拿回来。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小孩子完全懵了,瞟一眼徐雪娇,又看向父亲,眼神有些怪怪的,“dad,你找我有事吗?”
徐雪娇这一刻只觉得天雷滚滚,五雷轰顶。
江星月上前招呼他,“来,小蒋是吧?坐!看你的样子,92,93的吧?姐姐陪你唱会歌!”
江星月狡黠地看一眼蒋总,又有些得意地看一眼自己的父亲江海涛,“以后咱们可以这样,以家庭为单位在这里聚会,这样生意会谈的更顺利。”
小蒋觉得这事跟徐雪娇没关系,稍微放松了点,往后一仰陷进沙发里,“姐姐们想唱什么?跟你们聚会我挺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