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斯跑走以后,其他三个女生沉默地回到房间里,徐雪娇关上房门,觉得气氛很是紧张。
江星月瞪着姚美如,好一阵子没说话。
徐雪娇生怕她们一言不合会动手,但又不敢上前当出头鸟。
“想个办法吧?”江星月抱着手臂,没正眼瞧姚美如,只是挑了挑眉毛,“连徵是你高中同学,你们那小地方还没有朝阳区一半大,你要是想,身边总有人能查到他的底吧?”
姚美如顿了顿,闷闷地回答,“那也来不及啊?明天一早的婚礼……神仙也救不了王思斯了。”
“那怎么办?”徐雪娇也为王思斯着急,“咱们好歹是同居四年的室友,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你们自己看吧。”
姚美如拿出手机,打开人人网,递给徐雪娇,“别说我不关心王思斯,很多事我都帮她留意着呢。多年不上校内了,纯是为了找连徵才上的……结果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
——连徵揽着一个又黑又壮,气质纯朴的女孩,神色有些忧郁,但是依然帅气俊朗。
女孩看起来十分高兴,笑得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在她略显粗糙的黑皮肤的映衬下,显得这个笑容格外灿烂。
“这女孩我不认识,看资料,好像是我们那儿一个中专技校毕业的,很早就出来工作了。”
徐雪娇皱了皱眉,把手机递给江星月,江星月看完,气得把手机一扔。
“这特么是什么鬼,还没有王思斯一半强呢,连徵什么时候瞎的!”
“我筛查了这女的和连徵的共同好友,所有相关人物的网页我也都看了……这女的应该是连徵的小学同学,大概住的很近吧,都在郊区。”
姚美如曾是学霸,搜集资料的能力很好,“我也不理解连徵为甚么放着小资产阶级的王思斯不要,偏跟这么一个又丑又没文化的女人……不过事到如今,看来连徵变心这事也是十有八九的了。”
“你知道这女的家住哪儿吗?”
江星月掏出丹尼唐那辆宝马七的车钥匙,“走,跟我去把连徵逮回来。”
徐雪娇看了眼手表,“时间太紧了吧,再说……”
姚美如却无声地配合,拿了手包开始换鞋。
“走。宝马七虽然不比我的卡宴,但是也能开到。”
江星月看了姚美如一眼。
在江姚二人短暂的对视中,似乎有些东西化解了一些。
徐雪娇有些不情愿,“强扭的瓜不甜啊,再说,万一连徵是跟我们开玩笑的呢……”
“开这种玩笑?老娘弄死他!”江星月提高了音量,摩拳擦掌,“咱们几个是伴娘,把礼服都拿着,明早押着连徵直奔婚礼!结完再离啊,好聚好散啊,他跑了算怎么回事?这么不负责任的老爷们,剁了喂狗都牙碜!”
徐雪娇在江星月气场的威压下脖颈发麻,不敢再说什么,乖乖拿上东西,跟在江星月和姚美如身后。
姚美如按了电梯,背对江星月,却在玻璃的反光面上偷偷打量着她。
其实姚美如真的很羡慕王思斯。
找到了江星月这种真心为她着想的朋友。
王思斯疲惫地回到家。
打开门灯,把钥匙扔在鞋架上的空鱼缸里。
微弱的灯光下,不远处是黢黑的一团影子,王思斯忽然觉得自己家徒四壁。
明天她要出嫁了。
她看过家乡的姑娘是怎样出嫁的。
亲戚朋友聚集在一起,铺被子,放莲子,贴喜字……把新房布置得喜气洋洋。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
父亲是二线省会城市的教授,虽然是知识分子,但是脾气很爆,说一不二。他看不上连徵,极力反对他们的婚事,可是王思斯铁了心要嫁,宁可跟家里闹翻也照嫁不误。
最后母亲在父亲睁一眼闭一眼的默许下,借了钱给他们买房子,付首付,但出席婚礼是万万不肯的。因为当初吵架时王思斯撂了狠话,说就算选错人也愿意错一辈子,王父很生气,说要是王思斯出了这道门就跟她脱离父女关系,王思斯白羊脾气上来,不管不顾摔门而去。
后来虽然时过境迁,但是这根刺扎下了。
老头儿在学校里一言九鼎,用王思斯奶奶的土话来说就是吐沫落地就是一根钉子,怎么能够出尔反尔。
老王头终究没有在钱上亏待女儿,可是对于连徵这个女婿,他始终是不接受的。
王思斯望着狭小而空旷的新房。
……现在连新郎也要没有了。
王思斯拿出手机,拨通连徵母亲的电话。
没有人听。
连徵的母亲一向都很喜欢王思斯的。
连父是工人,没什么钱,脾气很倔,总劝儿子不要高攀,以免将来受气。
而连母却是站在王思斯这边。尤其当王思斯家里拿钱出了首付。
王思斯颓然地放下电话。
梳妆台上放着一片黄金鱼子酱面膜,是江星月给她的。让她结婚前一天救救急,早起好上妆。
刚上大学的时候王思斯也曾是个败家女,圣罗兰散粉香奈儿的粉底,纪梵希眼线笔和植春秀卸妆水……总之江星月有什么她也有什么,两个人的口红加一起可以摆满三个抽屉。
可是不知不觉的,她跟了连徵五年,现在涂的用的都是超市开架的。
忽然,客厅中,一团暗影缓缓靠近了她。
王思斯心里一突,紧接着转为惊喜。——她很快判断出这个人是谁。
“连徵?”
王思斯一瞬间百感交集,上前一步,想像平常一样扑到他怀里捶打他,哭着撒娇……
连徵却后退一步,避开了她。
王思斯一怔,打开客厅大灯。光柱照在连徵脸上,使他憔悴的面色无所遁形……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双眼布满血丝,深陷在眼窝里。
“出什么事了?”
王思斯的声音很轻,好像怕惊扰到他一样。
这一刻的连徵……实在是太陌生了。
“你别着急,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你没接我电话,我不怪你了。”
王思斯还是心疼他的。
“我不能跟你结婚了。”
连徵的声音很不自然,他低下头,完全不敢看她,“我……我本来想一走了之,让姚美如带话给你……但是我……我还是觉得不能那样对你。”
王思斯定定地看着连徵,一句话也说不出。
……心情就像坐过山车,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紧接着,反而是尘归尘土归土的平静,
“为什么?”王思斯上前一步,想去拉他的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连徵再一次避开了她。
……避开她的手,和她带着乞求的眼神。
“我不想说。”连徵用手抹了把脸,看起来疲惫极了,“对不起。今天之前,我一直抱着一线希望……可是很多事,我真的没有办法改变。”
连徵掏出门钥匙,放在桌上。
“我先走了。不要管我的事……你值得一个更好的人。”连徵转身走向门口。
当他转开门锁的时候,王思斯才如梦初醒。
“连徵!”王思斯追上去拦住他,“你不能走!明天我们就结婚了!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你怎么可以在今天扔下我?”
连徵转过头来,双眼血红,却有些温柔地看着王思斯。
“老公……你别走……别扔下我……”王思斯几乎是在求他了。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这个时候面子,原则,都不重要了。
“你忘了你跟我说过什么吗?”王思斯死死攥住他的衣襟,“你说过,不要在不冷静的时候做决定!你别走!”
连徵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那双大而深的眼眶里,很快浮起一层水汽,然后凝成水珠,溢了出来。
“对不起。”他的声音在颤抖。
都曾真心付出过感情。
他也舍不得。
“连徵,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要是走了,我以后再也不理你!我说过,我王思斯没有分手,只有丧偶!”
王思斯也流泪了,愤怒地带着哭腔,“老公,你不能在这个时候跟我开玩笑……我承受不了。”
连徵转过身,把她揽入怀中,深深地抱了她。
“我不想说对不起,也不想说这是为了你好……都是我的错。”连徵吻了她的头发,最后一次呼吸这种熟悉的甜香,“保重。”
连徵硬起心肠,推开王思斯,重重关上房门。
王思斯傻傻站着。
鼻尖距离门板一厘米。
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发酸……
可是这一刻她知道,不管她怎么挽留,连徵也不会回头了。
因为感情稳定,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心痛的感觉。
可是也许这一刻……是心碎吧。
江星月开车,姚美如坐在副驾驶,徐雪娇坐后面。几个女生正打算连夜开往连徵老家,这时江星月电话响了。
是王思斯打来的。
江星月把车停在路边。
“思斯……”
她刚想安慰王思斯,电话另一端已经哭出声音来。
“我看到连徵了……他说他走了,不跟我结婚了……月,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
王思斯呼吸紊乱,终于号啕大哭,“连徵这个混蛋!可是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月,我是不是在做梦?一睁眼睛,发现一切是梦,该有多好……”
江星月觉得连徵这个渣男走就走了,可是王思斯的声音让她心里难过。
这时,车窗外不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众人簇拥下进了夜总会。
“亲,我先去捉奸,晚点找你。”
江星月神色一变,打开车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