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尚未落尽的日辉穿过坤灵木密致的叶层,落下一片昏黄的光晕。
叶澜英站在这天然营造的舞台之中,手里捧着一只空了的桃木碗,只觉得疼痛欲裂。
半个时辰前,穆陵和虚谷终于准备完毕,她被叶行带到这儿,喝下了一碗桃花清酒。
那酒似水般清澄,初入口时尚还甘甜,继而尝到了苦味,再后来酸、辣、咸等各种味道相继而来,混掺在一起于舌尖杂陈,直到方才,她产生了痛觉。
她猛地脱了力,一头栽倒在地上。熟悉的痛觉以熟悉的方式开始蔓延至全身,她咬牙叫出来,这一次似乎比前两次更加真实。
似有千千万万只蚂蚁从手指,从脚尖,从五脏六腑一点一点地爬过,她蜷缩起身子,疼得眼泪直流,此时此刻,每一只蚂蚁的每一只脚的触碰都是那样的清晰。
“小白。”
渺远的,有声音从朦胧中传来。澜英浑浑噩噩地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是在唤她。
“小白,睁开眼。”
好像是神仙公子的声音,澜英抓住自己被汗水浸湿的手腕,狠狠地向下掐了一下,终于逼着自己睁开眼来。
入眼却是一片黑暗,忽而一个蛇头,一个黑色中带着赤红花路的蛇头,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如黑云压日般朝自己飞扑过来。
“哇啊!”
她失魂地大叫,那些被她强行忘却的记忆忽然一股脑儿跑到了眼前,麻子脸绝望的挣扎,小玉冰凉的体温,还有刘婶失心疯的笑声。
她看到自己躺在血泊里,肩膀被一只巨型兔子尖锐的獠牙贯穿,她动弹不得,只得一点一点被白雪淹没。
所有的图像杂糅在一起,被那滴着毒液的血盆大口依稀吞灭,澜英惊叫着地闭上眼,发疯似的抱着头打起滚来。
可她一闭眼,那噩梦般的景象连同声音便如皮影戏般在脑海里放映起来,无论怎么甩都甩不掉。
她浑身都湿透了,汗水夹着泪水将她淋得彻底,可她已浑身麻木,只顾着沉浸在那鬼魅的深渊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忽的,一个白点出现在无际的黑暗之中,微小地如一粒芝麻,仅瞬息之间,便一闪而逝。可澜英看到了,在她暗黑的眼里,那个鲜亮的白点是那么醒目。她猛地伸出手去,不管不顾地伸出手去,拼命地抓住了那一点,使劲地将它拉扯过来。
下一秒,那个渺小白点变成了一道灼热白光,白光旋转着绽放开来,如撕开了一面黑色的幕布,顷刻间,梦魇般的景象被这道白光穿透,灼烧殆尽,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痛觉消失了,温暖也一点一点地回到了身上,澜英松开紧锁的眉头,听到了耳畔清萧的笛音。
她动了一动,感觉有一只手环着自己的腰,背后紧贴着的胸膛传来平稳有力的心跳。
“睡吧。”她听到一个声音在耳畔幽幽地回响,带着点散漫,带着点悠远,却那样温暖,“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
她心一沉,便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