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说,他出生世家,自小习文武,幸得上天眷顾而天资聪慧,以弱冠之龄同时摘得文武两状元,一时名噪京城。当时的武帝有心选他给最疼爱的公主做驸马,然彼时他心高气傲,只愿奉献学识治国平天下,不愿束身于皇家。
他的傲慢态度得罪了不少人,被掣肘在翰林院坐了几年冷板凳,才终于得了机会去工部做了个小员外。
于志向高远的人来说,去工部是没什么前途的,可叶行不觉得。他在翰林院时依旧心系治国之道,遍览天下群书,自学了不少东西。待到了工部,便想方设法把修建水坝的折子递上去,求皇上予他机会治理鬼溪。
鬼溪,准确的说是鬼溪县,是大越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它位于大越的母亲河——沄河上中游的分界线处,也正巧,是坤灵木根系重要的分支地。
那几年坤灵木于鬼溪处的根系抽了新根,灵气意外发生了堵截,导致鬼溪地震频发,时而还有诡异的大浪滔天。普通人不知所以,只当是那地方得罪了水神,几番祭上牛羊无果后纷纷驱避。而只要鬼溪掀浪,下游地区必遭洪水,下游的百姓也对其颇为忌惮。
叶行认为,若能在鬼溪处建一座水坝,便可达到蓄洪、解决水患的目的,而水库蓄起的水还能用于灌溉田地,造福两岸的百姓。
他的折子呈上去后,不知为何落入了国师欧阳稷的手里。武帝虽是采纳了他的建议,可重重嘉奖的对象却已经不是他了。
带着怨愤的叶行跟着欧阳稷来到了鬼溪,开始开山采石,建设水坝。然欧阳稷并不屑于听他的指挥,非但拒绝了叶行提供的选址,还命人在他满意的地方日夜不停地动土开凿,说要打极坚实的地基。
结果,挖凿队不慎伤到了坤灵木灵气堵塞的根系,积压已久的灵气瞬时冲破了缺口,轰然爆发。
他仍然记得那天的景象,沄河的水诡异的汹涌,群兽哀逃,鱼虾不顾一切地蹦出水面,然后是一道炫目的白光,将万事万物,将天地间有生命与无生命的一切,悉数吞灭。
“那……鬼溪的人呢?”澜英飞快地消化着听到地一切,惊愕地打断他,“那些建水坝的人,还有国师……?”
“死了。”
“……”
“没有人能承受那么大量的灵气冲击,大家都死了。”叶行顿了顿,脸上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澜英见了,心不由地揪了一下。
“包括我。”
“诶?”
叶行看着她瞪大的眼,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事儿发生了快六十年了,我若还活着,怕也已经作古了吧。”
“那你……”
“是灵气。”
叶行嘴角漾开一抹苦笑:“这应该是奇迹了吧,有一抹灵气在穿过我的时候意外保全了我的身体,如冰封一般冻住了我的命。这么说也不恰当,我靠着那抹灵气,至今还虽能如正常人一般活动,但身体已经是死的了。我的时间,永远定格在了那一秒。”
他被赶来的神族人带回了云天,以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活”了六十年。
“他们救了我,自己却牺牲了。”叶行闭了闭眼,封存了六十年的情绪丝毫未淡,反倒是随着这几年世道的动荡,一年比一年清晰起来,“此前从没有发生过灵气大量泄露的事情,他们没有防备,为了尽早堵住缺口,全都奉上了性命……”
“因为我的一个馊主意……”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工匠们,鬼溪的百姓,还有神族人,全……”
“你以后改叫叶啰嗦得了。”
蓦地,一个散漫的声音打断了叶行,一如既往的温醇,又听不出情绪:“陈年旧事了何必再提。你们,都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