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只发生在一瞬间,孙阳也想过自己可能会死在某个荒郊野岭,不过远远不是现在。
实在太突然了。
不容他做出任何反应,猎豹的嘴便精准的钳住了他纤细的脖子,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声惨叫被硬生生的憋回肚子。
他慌张的挣扎着不太灵活的四肢,浓烈的恐惧与猎豹口腔恶心的味道涌进他的鼻腔,在卡呼吸道里,无法向肺里移动分毫。
猎豹的嘴就像柄钳子,极富技巧的闭合住了苏阳呼吸道。
他居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就像声带上被套上了一把锁。
伴随着咬合力一点一点的增加,钝痛一下子在脖颈上集中起来。
怕不是又要死了....
又?
他僵着身体,时间在他眼里似乎凝固。
他看到黑狼脊背上的毛发全都炸开,露出了寒森的獠牙与暗红的牙龈。
正午的微风吹过他的脸颊,猎豹金黄的毛发有几根散落在了空中,被正午的阳光折射成了半透明状,金黄交织的很漂亮。
接着,黑狼暴躁的低吼着,飞跃到半空....
上辈子他没得选,性命匆匆便不了了之。
现在,他想活下去。
“呜——!”
孙阳弯下纤长的脖颈,用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力气,扭头死死的咬住了猎豹的眼眶,柔软的脖颈被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一股浓烈的金色不受控制的在孙阳口中喷薄而出,猎豹半边脸顿时燃起了金黄的火焰。
“嗷呜!!”
猎豹哀嚎一声,只觉得脸上忽然冒出针刺一般的巨痛,左眼也一片漆黑,也顾不上饥饿难耐了,当即便松开了口,哀嚎着的逃走了。
黑狼扑了个空,象征性的追出十几米后又返回孙阳身边,盯着猎豹消失的背影,在自己的领地里愤愤的磨着牙。
“呼...呼...呼....”
孙阳惊魂未定的趴在草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的那一口龙息抽干了他全部的体力。
龙崽的皮肤看似透明,却很结实,脖颈厚实的鳞片上只被印出了两排清晰的齿痕,并没有出血。
半晌,缓过劲的孙阳颤巍巍的站起身,脖颈上细微的刺痛不断的提醒着他方才的噩梦。
十五分钟前,如果不是这口火焰,他就要被一头猎豹活活咬死了。
真是难忘的初体验。
他后怕的想,更加珍惜这条小命了。
黑狼安分的趴在孙阳身边,用下巴亲昵的蹭着孙阳僵硬冰凉的身体。
她知道自己的幼崽被吓到了,需要安慰。
不久,孙阳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他回过神,不自觉的咂咂嘴,可能是方才那口龙息的缘故,他现在有点口干舌燥。
那股火焰....
龙息?
他好像解锁了什么了不得的技能。
也不知道那猎豹会不会再来,猎豹受了伤,又逃去了森林的方向,如果处理不当恐怕会染上瘟疫而死吧。
避开猎豹不谈,如果他们不幸染上了的瘟疫,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呢?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嗷呜呜——”
远处的黑狼轻轻嚎叫几声,示意孙阳跟上。
“嗷...呜呜...”
孙阳收回思绪,一边回应着,一边向着黑狼跑了过去。
......
“三十年以上的鹿角五十对,十斤青牛的血五百斤,雌性巨狼的狼牙一百五十颗,高加索山的魔晶原石一吨.....”
年老的祭祀克莱恩清点着公爵送来的材料,严肃认真的筛选着不合格的素材。
“爷爷,这根鹿角根部上有几颗腐烂的斑点。”
年仅十三岁的沙耶尔站在与她一般高的木桌旁,努力的踮起脚尖,观望着那些昂贵的素材,试图帮上克莱恩的一些忙。
“做的很好,沙耶尔。”
克莱恩伸出手,轻柔的抚摸了一下沙耶尔柔软的发丝,眉间紧缩的皱纹有一瞬间的放松。
“但是还要更加的努力。”
祭司世家的孩子日后也会成为祭祀,他们都是自幼开始就跟着家族中的长者学习这些。
祭祀的一生有限,故此年幼时要明白各种参与祭祀的规则,成年以后就是各种繁重的课程与实践,等到壮年,他们已经是成熟的大祭祀了。
“嗯。”
年幼的沙耶尔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是祭祀日常中的课程之一,她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罗波,去王室取一根新的鹿角。”
“是!”
祭奠不得马虎,否则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克莱恩的严谨,是阿卡迪亚大陆绝无仅有的。
半个月后...
草原的一处小山崖上,半透明的龙崽窝在一匹黑色巨狼的怀里,睡的正香甜。
嗡——————
响亮的号声响彻了整片高加索草原,措不及防的幼龙一个激灵,整条龙都清醒了过来。
啥子鬼?
他抬起头,草原的尽头才刚刚染上一点鱼肚白。
黑狼只是翻了个身,舔舔孙阳的鼻尖,哼唧几声,继续睡觉去了。
扰龙清梦,过分。
孙阳走到悬崖角,探出脑袋,三分怒意七分好奇的向着声源望了过去。
人?
孙阳眼皮一跳,触电一般的俯下身子,举止顿时变得十分拘谨。
那是一支长的离谱的队伍,几乎贯穿了高加索草原。
队伍最前面,是一个领头的白袍老人,他身下骑着青色的健壮骏马,白色的帽兜盖住了老人的大部分面容,看不太清。
队伍中央的木车上是一块占据了队伍三分之一的箱子,直觉告诉孙阳,那里面绝对装着一大堆好东西。
最后面的五头公牛身后则是拖着一大箱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雕刻着花纹的大木桩,每一根都有水桶粗细,几块通透的棕色石头,灰白大块的树皮,和一些孙阳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这些人是要干啥?
孙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些上辈子听都没听过的新鲜景象。
人际之间的关系被切断的一干二净,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着人们庸庸碌碌,无牵无挂的轻松感反倒是让他不习惯了。
人之一字,没有人比他再理解不过了。
人类喜欢未知的生物,喜欢探索,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所以孙阳才会忌惮人类,万一哪天不慎上枪口,他可就要被泡在福尔马林里了。
孙阳扒拉着身下松软的土壤,平静的看着下方人们的动作。
袍老者下马,走到了一块光滑的岩石上,四处观望一会后,摆了一个手势。
最大的马车里一阵晃动,从车内下来几十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他们手里拿着镰刀,和老者点头哈腰一阵后,开始弯腰清理石块上边上一人高的杂草。
孙阳认得那里,因为上次有一只松鼠撞死在了那块石头的边缘上,所以印象很深。
那只断了气的松鼠孙阳没敢吃,毕竟是森林跑出来的东西,所以他很仁慈的把尸体埋进了土壤里。
随着杂草的减少,那岩石露出的面积越来越大,渐渐由不起眼的石板,开始变成一块直径足足几十米的巨型石盘。
石盘虽然很大一部分没入在土壤中,但光是漏出来的岩壁仍有一米来厚,上面雕刻着一些精美模糊的花纹。
老者站在石盘中央,仔细观望一阵,低声呢喃几句,似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开始命令其他人搬运巨大车柜中的东西。
箱子上的木板被壮丁们抬起,里面露出的几大块明晃晃的黄金让孙阳眼前一亮。
睡在上面绝对很舒服。
孙阳按压着蠢蠢欲动的本能,垂涎的想道。
几大桶红色的液体被摆放在了石盘上,树脂与树皮也被在圆盘中央点燃,散发而出的浅色灰白不是刺鼻的浓烟,而是孙阳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气。
车厢里的几大块不知名的矿石被规律的摆在一起,与那些稀奇的物件摆放成了极富宗教味道的光景。
老者将红色的的染料打翻在石盘上,用巨大的刷子描摹出一个个奇怪的符号,细微的腥甜味一下子被微风送到了孙阳的鼻腔里。
血吗?
嗡————
绵延响亮的牛角号再次被吹响,打断了孙阳的想法。
只见老者整理好身上的长袍,将手中的金棕交织的拐杖高举向天空。
年过六十的克莱尔庄重的摘下帽子,露出了年老但是坚毅的脸庞,那对睿智浑浊的深蓝色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阳光的金黄。
朝阳缓缓的在东方升起,暗色草地与明亮天空被地平线上的阳光,一分为二,光影分明,美不胜收。
呼————
忽然,一阵夹杂着杂草狂风吹过悬崖,他下意识的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的孙阳愣愣的看着悬崖下老者身影。
他逆着太阳,看的有些费力,却不妨将那风景尽收眼底。
老人的体表被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辉,虽然逆光的阴影将他的表情吞并,但仍然能够感受到那气氛的庄严与肃穆。
肩部的布料上点缀的亮片与宝石在光的折射下闪闪发亮。白色的长袍与红色流苏一同被狂风高高的扬起,虽然张扬,却不适稳重。
他站在那里,仿佛和天与地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