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画单膝跪在地上,竹帘后那道雪白的身影斜靠在一侧,浑身透出潇洒的气质。
雪无痕冷笑道,“她让你去查柳色的来历?”
初画有些不安,“不仅如此,她还要奴婢找一位能与柳色相媲美的女子,相貌才艺均不可在柳色之下。”
“哦?她可知道找一位这样的女子要费多少功夫?”雪无痕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盘算着她真正的目的。
初画皱眉,“似乎她已经准备好了银两。属下却觉得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的意思是她想查探燕子楼?”雪无痕眯起眼睛看着竹帘后初画纤细的身影。
初画微微点了点头,“属下只是觉得奇怪,小姐是女子,找柳色这样的舞姬有何用?恐怕是对燕子楼起了疑心。”
雪无痕冷哼一声,转而笑道,“她的心思也不是你们能猜透的,若是谁都知道她想干什么,便不是宁花重了!”雪无痕眼中透出丝丝柔情,“陈曦,你去把悦目带来,安排给三小姐!”
陈曦心中一震,“少主,赏心悦目是不可多得的妙人,将来留着兴许还有大用。如此送给三小姐……”
“本少主说送你便送!本少主的人难道还要经过你同意吗?”雪无痕不耐说道,“此时不用,留着有何大用?难道要给本少主做妾吗?”
陈曦连忙收敛了神色,“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不敢得罪郁小姐!”
雪无痕手中的酒杯嚓的一声被捏碎,碎片刺到手中里流出汩汩鲜血。“陈曦,你现在是越发口不择言了!到底谁是给你的胆子,几次三番的再本少主面前提起那个人?”
陈曦连忙跪地,“属下一时心有余悸,失言了,少主恕罪。”
雪无痕冷哼一声,侧首向竹帘外看去,楼下正走上来一个聘婷身影,一身雪白男装,广袖飘忽,淡若烟尘的脸仿佛随时会随风而散!
雪无痕流星般璀璨的双眸一紧,“宁花重?她来干什么?”
陈曦向楼下看去,只见花重随着女伶上了二楼,一路走进对面的包间。“宁三小姐……”
“陈曦,对面包间里的是谁?”雪无痕凝眉。
陈曦思忖片刻,小心翼翼的说道,“好似是昌吉王……”
花重随女伶走进包间,便看到坐在案几旁一身墨袍的男子,黝黑的皮肤,刚毅的线条,睿智的双眼,无不在昭示着他此刻正值鼎盛的岁月。
花重微微一笑,躬身行礼,“昌吉王久等了!”
昌吉王微抬眼帘瞟了花重一眼,沉声道,“高义县主不必客套,你如今的身份也算是本王半个侄女,所以本王才愿意前来与你一会。”
花重走上前做到案几对面,“那花重就斗胆叫一声昌吉王叔了!”
“随你!”昌吉王神色冰冷,却也不拒绝。
花重淡然,“昌吉王叔前来恐怕不只是因为花重算是你的半个侄女吧?花重与信阳公主素有交集,听闻信阳公主说王叔您可是从未把身份贵重的信阳公主放在眼里呢!”
昌吉王冷哼一声,“高义县主是来替信阳鸣不平的吗?那就不要浪费本王的时间了!”
“高义怎敢?”花重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高义只是觉得昌吉王叔一定是对我很是好奇吧?所以派人把高义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的调查了一番,却发现有很多不合常理之处,前思后想也猜不透缘由。而又恰巧此时接到了高义的一封书信,才想来一探究竟。”
昌吉王冷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女子,在短短的几个月便让成帝破格封为县主,封号更是公主之尊。即便是衡阳县主的女儿,恐怕也解释不清你在万安城把水搅浑的动机吧!六殿下叶欣嘉提起你咬牙切齿,七殿下叶丛嘉对你恨之入骨,九殿下叶永嘉却伴你身侧,还有向来心性冷淡的雪少主竟然会挺身护你,再加上你刚才说与信阳有交集……信阳的脾气可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
昌吉王眼神闪烁,目光炯炯的看着花重,“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本王好奇你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
花重伸手给昌吉王倒了杯茶,“高义是什么样的女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昌吉王叔你想要达到的效果是什么样的?”
“本王早已放弃夺位之心,高义县主怕是找错人了!”昌吉王不屑的眼神毫无掩藏。
“王叔错了!高义并不想让王叔做不臣之事。高义既然敢邀请王叔定是对王叔有所了解,王叔在边关军纪严明,手下无一人敢扰乱百姓,即便外族女俘也不准士兵淫掠。如此种种说明,王叔对成国是有心的。”花重举止从容,“王叔手握兵权,自然是几位殿下争相讨好的对象,可是昌吉王心仪哪位?谁又会成为最后的赢家?恐怕昌吉王心中也是不知结局。”
昌吉王一双鹰眼犀利的看着花重,“本王若是想辅佐谁,谁的胜算便十有八九了!高义县主恐怕操心太多了,女子还是在家绣花读书比较妥当!”
“难道王叔就不怕十中有一?那一分意外怕是都会要了王叔的命吧?”花重侧首看着昌吉王铁青的脸,眼中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光亮,“王叔如今的处境,怕是芒刺在背吧?”
不论谁继承大统,昌吉王都是最危险的存在,而如今若是昌吉王主动释放兵权,只会引起成帝的怀疑,恐怕性命即刻不保。昌吉王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候,更是面临最终要的选择的时候。稍有不慎,便会倾家丧命!
昌吉王眉头微微皱起,“本王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有何牵绊?几位殿下有谁又是信得过的?本王在一天便逍遥一天吧!高义县主的好意,本王心领了!”
昌吉王起身便要走出去,背后的花重却失声笑了。昌吉王的脚步顿住,眼中寒光毕露,“你笑什么?好狂妄的女子!”
花重站起身看着昌吉王的背影,高声道,“高义笑王叔既想当婊子,又想贞洁牌坊!”
昌吉王回首怒斥,“放肆!你一个小小县主竟然敢对本王如此无礼!”
花重毫无畏惧的看着昌吉王那一双暗藏杀机的眼睛,柔声道,“王叔心中恐怕早有预料,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花重广袖一挥,神色庄重,狂傲不羁,“我宁花重既然有胆量和昌吉王叔盟约,就有这个本事坐拥天下事!王叔若是想晚年尊荣,高义是你最好的选择。”
“你敢对天发誓?”昌吉王眼神微微眯起,看着眼前这个豪气万丈,不可一世的女子。那高贵的气质和不凡的气魄,让自己心中一怔。若是如此尽力一试,也不无不可。左右如今自己的形式也是危在旦夕,即便自己手握重兵,也挡不住天子!
花重勾起嘴唇,露出一丝笑意,“我高义县主对天起誓,若有朝一日成就大事,封昌吉王叔为护国王,享一世尊荣!”
昌吉王面色平静,心中却翻江倒海,如此大事,一个不谨慎就会粉身碎骨。这样一个小小女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依靠?
花重看出昌吉王的犹豫,笑着说道,“昌吉王叔怕是还不知道吧?柳色姑娘如今可是被送入七殿下府了!七殿下近日可真是艳福不浅,正妃侧妃同娶,享娥皇女英之乐,更有绝世佳人柳色相伴……”
昌吉王冷哼一声,“七小子向来狠辣跋扈,连本王看重的女人也敢抢!本王定不会善罢甘休!”
花重见昌吉王眼中冷意尽现,诚挚说道,“昌吉王叔不必动怒,高义深知昌吉王叔刚刚回京,府上连个像样照顾的人都没有。特意差人寻一佳人,定不会比柳色姑娘差。不日便可送到昌吉王叔府上!”
昌吉王心中一动,面上出现一丝笑意,“高义可真是深知我心那!闲来无事也要多去王叔府上走走才好!”
花重躬身行礼,“定会让王叔满意!”
花重看着昌吉王乐不可支的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冷笑。想不到战功赫赫、心狠手辣的昌吉王竟然如此好色,若不是信阳公主提醒,恐怕自己还抓不住昌吉王的软肋!
“你这是在玩火自焚!”雪无痕从门外走近来,阴沉的看着花重,“你可知道昌吉王是何等人物?怎么会被你请以收买?其中必定有诈!”
花重不屑一笑,“无妨!我也只是想让人知道昌吉王投靠了九殿下,仅此而已!”
雪无痕叹息,“你让初画寻一名不比柳色差的女子,就是为了送给昌吉王?”
花重挑眉看着雪无痕,“我就知道初画都会告诉你!找这样一个佳人对雪少主来说恐怕不是难事吧?”
雪无痕玩味的看着花重,“你为什么觉得本少主会帮你?”
花重闪身坐在案几旁,仰头笑看着雪无痕一身白衣,更显得雪无痕高高在上。“雪少主难道不想找雪族圣物了吗?我和信阳公主可是说好了呢!”
雪无痕看着花重扬起的笑脸,那份晶莹剔透如此可人,让自己忍不住捏一把。雪无痕甩开折扇,“重儿倒是很会抓人的软肋,信阳公主是,昌吉王是,本少主亦是!”
花重微微一笑,不甚争辩,眼神一瞟却看见折扇干净的扇面上多了几多红艳艳的桃花。花重起身夺过折扇,皱眉看着雪无痕白皙的手掌,上面是纵横交错的几道伤痕,还在向外渗血。
“你受伤了?”花重皱眉问道,“怎么弄的?”
雪无痕神色一楞,心中微有暖意,“无妨!不过是杯子被捏碎了而已。”
花重神色一冷,“杯子也能捏碎,你当是好玩吗?”花重看向一旁一身黑衣的陈曦,“陈曦,你是雪少主的近身侍卫,也不知道给你们主子上药吗?”
陈曦一愣,没想到花重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更惊讶的是竟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陈曦连忙低下头,“属下知错!”
雪无痕笑意盎然的看着花重焦急的小脸,此刻花重正在拿着手帕擦拭雪无痕手上的血迹,一边轻轻的吹气。果然手上的疼痛好似缓解了很多,“难得见到重儿也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花重剜了雪无痕一眼,用手帕包了雪无痕的手。“草草包扎好在不会沾上灰尘。回去再让陈曦给你好好包扎一下吧!”
“你怎么知道他叫陈曦?”雪无痕也有些不解。
花重淡然道,“上次我肩膀受伤,记得你叫他给我拿药。我从小便如此,过目不忘!”
花重说罢,转身离开。雪无痕并没有阻拦,只是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安然。看着手上的天青色的手帕,一角绣着一株白色的木兰,清新雅致。有种淡淡的木兰花香,雪无痕解开手帕,小心翼翼的叠整齐,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