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花重就被外面的声响吵醒。惜文连忙带着一大堆人走进来,花重沐浴之后,被一大圈人围上,多双手在花重的身上忙来忙去。
这一套嫁衣要比来到陵国时穿的那件更加华丽,其数量之繁复,物件之繁杂让一向淡漠的花重不禁咂舌。里里外外穿了好几层,最后却要把腰身束的比平时还要紧,才能显出纤细的腰身。霞帔在肩上显得威仪无比,也更显出不盈一握的腰肢,下身襦裙高束显得腿很长,整个裙子顺势而下,无一不在显示花重的高贵典雅。身后长长的裙摆足有衣裙的一半,上面缀满珍珠长长的逶迤在地上。凤凰展翅高飞在广袖上逼真的呼之欲出,喜娘们都不停的夸赞花重的身段气质。
花重闭着眼睛坐在镜台前,任由喜娘把自己的脸涂得像是白面鬼,又点上红唇,睁眼差点把自己吓到。“这是什么妆?出去还不得吓死人?”
喜娘的脸色顿时铁青,“太子妃娘娘慎言啊!今日是太子妃大婚的良辰吉日,可不能提到忌讳的字眼!”
花重垂下眼帘思忖半天,才明白喜娘口中的忌讳字眼,乃是吓死人之类,不由一阵唏嘘。
惜文见花重不满,连忙上前解释道,“太子妃娘娘莫生气,这妆容名为红日,是陵国贵族大婚贯画的,与平日里的自然不同。”
“既然是规矩,那就继续吧!”虽然花重不喜欢这喜娘在自己的脸上瞎捯饬,但也只能忍了!
接着,喜娘在花重三千长发上不断摆弄,最终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极为复杂,满头珠翠的发式,还要再戴上纯金凤冠,把花重的脖子差点压断。眼前的金珠流苏不断晃动,花重由喜娘和惜文扶着走出门。
面前的婉容承徽和三位奉仪端庄站在门外,“恭贺太子妃大喜!”
花重微微抬手,“赏!”
有人送来一只雁递给惜文,惜文又放在花重手里,“太子妃娘娘,放雁吧!”花重小心的摸了摸雁,双手向上一捧,雁呼啦一声飞向远方。
雁乃是候鸟,寓意顺承阴阳。更有传说雁失去配偶后,终身不再成双,有忠贞之意!
八抬大轿一点不假,不仅是八抬,软轿更是宽阔,四周皆是红色帐幔流苏倾泻垂下,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沿街百姓一阵欢呼,都希望能够一睹那红色帐幔后的花颜月貌!花重微微一笑,陵国婚礼与成国不太相同,陵国新娘只需带有额前流苏凤冠,但是成国在此之上还需要盖上一块盖头!花重失去了红盖头的阻隔,可以透过红色的帐幔看见百姓们驻足的欢呼。
前前后后跟随着众多宫人,内室,奴仆,还有数十辆装着木匣的马车,想必是聘礼和嫁妆。西凉无言难得一身红袍,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之上,在离花重不愿的前方,脸上带着笑意频频回首。
四周所到之处,均有丫鬟撒着漫天锦帛,整个长平陷入一阵喜气洋洋之中。花重的眼神扫视众人,微微的皱起眉头,突然见人群中有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冲着自己微微一笑。花重心里顿时黯然许多,可那厢却听到西凉无言的怒斥,软轿停了下来。
花重皱眉看着前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惜文……”
惜文一直随着软轿一侧,随时听候花重差遣。“太子妃娘娘!”
“为何突然停了下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花重心里有一丝不安。
惜文皱起眉头,“娘娘,好像是一个姑娘把太子殿下拦住了,整个仪仗队现在都没法前行。”
花重皱起眉,听到西凉无言和那女子的交谈声。
“面前的可是陵国太子殿下?”那女子的声音很是熟悉,带着丝丝蛮横。
花重心里一个激灵,“郁羡吟?”
西凉无言的语气中满是不悦,“郁小姐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今日乃是本宫大婚之日,郁小姐这样挡在仪仗队前面恐怕不妥吧?耽误了吉时,郁小姐可能承担的起?”
郁羡吟冷哼一声,“西凉太子放心!本小姐既然伸的出手,自然就接得住!你的太子妃貌似有些不老实,竟然把我雪族少主藏起来了,难道西凉太子不知道吗?”
花重心中一抖,该死的郁羡吟,这个时候竟然来凑什么热闹?在万安城丢脸还不够,还要丢到长平?真是想要名满天下吗?着实可恶!
西凉无言凤目一凛,“郁小姐,你知道污蔑太子妃是什么罪吗?更何况本宫的太子妃为何要藏你雪族少主?素来听闻雪族少主武功高强,难道还会被太子妃一个女子难为了不成?”
郁羡吟勾起一丝冷笑,“你的太子妃三番两次勾引我的无痕哥哥,在成国时就多次阻挠我和无痕哥哥的好事,如今嫁到陵国还不死心,据我所知,无痕哥哥已经来到陵国长平。他不来找这个女人还会来找谁?”郁羡吟指向花重的软轿,手中的如虹剑泛出七色光芒。
四下百姓议论纷纷,刚刚的喜悦之声消失,唯有对太子妃的质疑,一国太子妃有失,成何体统?
西凉无言怒道,“郁小姐若是来我陵国做客参加典仪的,那就请到内宫或是太子府,若是来捣乱的,那就不要怪本宫不客气!若是再敢污蔑太子妃,本宫定会让雪族给一个交代!”
郁羡吟荡起一丝笑意,“我现在还没有找到无痕哥哥,你说不是被她藏起来了,是去哪了?她毁我的姻缘,我又怎么能让她安安稳稳的嫁人?宁花重,你给我出来!”
“放肆!”西凉无言怒斥一声,四周的侍卫都抽出兵刃,泛着寒光,把郁羡吟包围在其中。
郁羡吟不屑一笑,“就凭你们也敢拦我?今天我不见到宁花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东明、周易纬等人从轿子后的队伍里走出来,把软轿团团包围,一脸警惕的看着郁羡吟。
郁羡吟眼神微凛,“真儿,把他们处理掉!”
突然一道身影飞身而过,双手飞射小巧的暗器射入西凉无言那些侍卫的身上。那些侍卫应声倒地,西凉无言目光中满是冰寒,手中多出一根白羽,猛地射向那道身影。
真儿落到地上,手臂上受了伤,皱眉看着西凉无言,低声道,“小姐,这个西凉无言的羽刃很厉害,我门要是硬拼,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没用的东西!”郁羡吟冷哼一声,“宁花重,你缩头缩尾的躲在里面干什么?有本事你出来光明正大的跟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见过无痕哥哥!”
“郁小姐,你若是再敢多说一句,休怪西凉无言不留情面!”西凉无言的语气中已经冰冷到极致。
花重微微一笑,芊芊素手撩开红色的帐幔,一身华衣走出软轿。惜文皱眉,“太子妃娘娘,您此刻不宜露面!”
花重抬手阻断了惜文的话,“无妨!既然雪族灵女驾临本宫大婚典仪,本宫自然要招待周全,以全我陵国对雪族的诚意。”
宋东明和周易纬退到两旁,花重一身威仪的从中间走出来,“郁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郁羡吟冷哼一声,“宁花重,少和我来这套!你到底把无痕哥哥藏到哪了?”
“藏?郁小姐恐怕是说笑了,雪少主一个大活人我能藏的了吗?恐怕是郁小姐把雪少主吓跑了不愿意见你吧?”花重不禁嗤笑,“郁小姐这副满街撒泼的模样,试问有几个男人会喜欢?想必雪少主在雪族也是受够了,才会逃出来躲清静!”
“说的不错!”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飞身而下,飘落到花重面前。
雪无痕俊逸的脸上挂着微笑,“西凉太子,本少主不请自来参加你的婚礼,可有些许欣喜吗?”
西凉无言的嘴角泛出一丝勉强的笑意,“雪少主远道而来,本宫自然欢喜,但是你的未婚妻貌似有些太没规矩了,耽误了本宫和太子妃的仪仗队前行,还在我陵国土地上肆意侮辱太子妃。雪族的灵女就是这样的水准吗?”
郁羡吟皱起眉看着西凉无言,“谁肆意侮辱你的太子妃了?”
“那你为何口口声声说是太子妃把雪少主藏起来了?言语之中颇有侮辱之意,我太子妃与雪族无半点瓜葛!”西凉无言虽然是反驳郁羡吟的话,却是看着雪无痕说的,一双凤目中满是寒光……
雪无痕微微一笑,“西凉太子勿怪,郁羡吟失礼了!本少主这就带她离开!”雪无痕说罢,毫不客气的提起郁羡吟的衣领,飞身而去!
花重笑着朝西凉无言点了点头,“太子殿下,仪仗队可以继续前行了!”
花重想要重新回答软轿上,却被背后一道力量挽住纤腰,翻身落到骏马之上。西凉无言微微一笑,抱住怀里的花重,“吉时已经耽误了,本宫还是抱着太子妃一同前往长定宫吧!”
百姓夹道欢呼,都有着说不出的兴奋,似乎没想到太子妃于太子如此恩爱,皇室的兴衰顺利,象征着一个国家的兴旺和百姓的安乐!
花重不禁心生笑意,“你可真是任性妄为!”
西凉无言凑近花重的耳朵,“我是怕你丢了!”
西凉无言的气息喷在花重的耳侧,很是温热,带着一股兰花的香气。
花重心中不禁有些不忍,“西凉无言,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一曲清歌,终有散时……”